瞿幼璇怎会不知,她起身到下一个地方寻找,敢走盘桓在她们头顶的食腐鸟,这才回话说:“地藏王菩萨,前身为叫‘目连’的佛徒,纪事里说其母亲青提,生前爱财如命、吝啬贪心,刻薄穷人,又不敬佛门,死后才会被打入铁围城饿鬼地狱。后来,目连为救其母向佛祖许愿,愿意以自身入地狱代母受苦,救母亲出地狱。”
珈蓝对这些杂谈故事很感兴趣,便追着问道:“这些佛家典籍里,为何坏人修行、导人向恶的多半是女身?就如这个青提母亲,为何有母如此其子却这般仁孝?”
瞿幼璇很满意自己近来对她的栽培,于是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初次看这些事,我也是这般猜度。后来看了地理志,这才知晓这佛教前身入土中原前,本为天竺婆罗门教,天竺此国愚昧于转生为女则是此生原罪,故而也不见稀奇了。”
珈蓝有些气愤,又问道:“那这个地藏王菩萨是如何替母赎罪的?”
“我知道你更想问的不是这个,我就为你讲讲这《地藏经》的宏愿故事吧。”瞿幼璇何其了解她,一边笑着一边同她打气。
“这大愿地藏王菩萨,受释迦牟尼佛的嘱托,自此担负起度化、拯救六道众生的重任。他尽全力,于五浊恶世,救拔陷于地狱苦海的众生。他发下宏愿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然而,世道艰难,佛说生民沉沦浊世,无法停止造恶,死后也会堕落地狱。数千年来如此轮回永无止息,故而地藏王救不胜救,被自己的宏愿束缚,难以度尽。如今仍然在地狱中为苍生而苦恼。”
珈蓝听后忽而一笑,道:“别人会嘲笑他自讨苦吃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看完之后,心情很是复杂啊。”
见她笑,瞿幼璇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就在她仍然坚持不管不顾地徒手翻找时,冥冥之中,她听到了一声呓语……
“额……水……水……”
气如游丝的声音若非离得较近,恐怕瞿幼璇还要找很久。她大喜过望,赶快跑到地方,丢掉压在她身上的尸体后,看着她凄惨的样子,一时怔住……
没有碰过尸体的珈蓝倒还镇定,拿出腰间的水囊后,就扶起她给她灌水……
张合德细长白嫩的脖颈上,横亘这青紫发黑的勒痕,她却不能动弹,瞿幼璇想,恐怕是脖子被嘞断了……
眼泪夺眶而出,即便并不相熟,可她还是为她感到灰心丧气……
珈蓝叹着气,见她终于喝的下去水,这才对瞿幼璇道:“这可不是个好地方,咱们先带她走吧。”
瞿幼璇赶忙回神,和珈蓝一起抬着她,尽量不再给她伤上加伤,珈蓝甚至细致地扶着她的头颈……
瞿幼璇把人带到家里细细养伤,她伤的太重,如果不细养恐怕会有性命之虞。于是乎,瞿幼璇满是歉疚地整日对着沸腾的药炉,按照医师的嘱咐为她煎药……
几日过后,瞿幼璇换了珈蓝,守在病榻前。
温热的水浸湿鹅黄色的柔软帕子,瞿幼璇守在床头,将帕子拧干些,这才温柔又认命地为床榻上只有知觉而迟迟醒不来的人擦拭身体。
昏暗的帐内,外头的阳光打透,在墙上形成大块光斑,瞿幼璇正是借着这些微光,擦拭起合德不知为何生起的汗水。
她昏睡的模样十分不平静,算算时间也该醒了。故而瞿幼璇避开她被层层白布包裹固定的脖颈,她擦净手捻来干净的茶水,拿来喂药的灌口器皿,一点点地喂她喝水。
她渐渐咳嗽起来,吓得瞿幼璇不敢再喂,小心地看顾着她,低声呼唤道:“你醒了?”
疲惫至极的张合德终于睁开犹如被铁水焊死的眼皮,昏暗的环境叫她好受些,直到她的脑子开始运转,终于看清一直守在身边照顾她的人的脸……
她露出难过的表情,很是劫后余生地勉强开口说道:“是你……果然是你……这些天正日烦我……叫我睡不好觉。”
瞿幼璇终于得以喘口气,她将帕子扔回水盆里,这才正色地道:“是你劫后余生,大难不死。我还没有责难你,你到反咬一口了,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救你干嘛?”
听她这般说,合德终于想起了什么,慢慢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你给我的是什么药?叫我几近头疼死!我的脖子也好疼,你怎么能这么羞辱我!”
看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难堪的样子,瞿幼璇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你可是皇家妇,是,我是能全然不顾帮着齐宣姬平安逃走,可是你身份特殊,我尚且没有办法将你我那好无损弄出去……”
“我要真有那能耐,我还至于在这里做这些阴谋诡计?”
张合德依旧难过,濒死的恐惧迟缓地席卷她的身心,她哽咽着说:“可是……可是我觉得不对啊,我感觉自己被风吹了一夜,根本不像在棺材里!”
瞿幼璇翻个白眼儿,恨不能直接当着她的面儿骂爹,可是在看到她湿漉漉的眸子时,一滴无意识却夹杂情绪的泪滑落的一瞬间,就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将头扭过去,有些别扭地抿抿嘴唇,二人间的气氛一下子为难到沉默起来。
合德见此心底渐渐没了底气,抽泣间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活像是个可怜的狸奴儿。
见她心生怀疑,为了她的健康着想,瞿幼璇勉强一笑说道:“那是,我可没有委屈你这个张大小姐,你一出来我就把你偷走了。只是你伤得有些重,有些幻觉也是正常。”
合德将信将疑,还没带她再追问什么,她那饥肠辘辘的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
她羞红了脸,捏这被子的手很是纠结,说道:“你该不会虐待我吧……我如今没有钱财给你……你要赶我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