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望向地上的皑皑白雪,看着归鹤下意识蹙眉避开雪光的模样,心头忽然揪了一下——想起白日里归鹤强撑着头痛应对清霜殿弟子的模样,忽然开口问:“清霜殿常年覆雪,你这溢雪症发作时,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归鹤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师父给配了秘方,发作时用绷带缠眼静养一两天,再饮下药汤,便能缓过来。只是那方子是归派秘制,我只晓得里头有雪山雪莲,具体成分却从没听过。”
一旁正添炭火的殷晚晴闻言,抬眼笑了笑:“溢雪症罢了,归派的方子虽精,却也不是唯一的解法。老夫早年在雪山遇见过一位游医,也得了个方子,用料易得,效果却不差。”
归鹤微怔,抬眸看向他:“前辈竟也知晓?”
“不过是些江湖偏方,不值一提。”殷晚晴摆摆手,起身收拾起桌上的茶具,“你们今日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先歇着吧。明日我让药童按着方子配好药,你们带在路上,总好过忍着疼赶路。”
沈晏清连忙起身道谢:“那就麻烦前辈了,归鹤这毛病缠了她许久,能有法子缓解,实在是帮了大忙。”
“举手之劳罢了。”殷晚晴笑着应下,转身出了屋,顺手替二人带上门,将风雪声隔绝在外。
屋内只剩烛火噼啪作响,归鹤靠在床头,眉眼间的倦意更浓。沈晏清替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低声道:“往后不用再回清霜殿了,夜冥谷的竹林常年荫蔽,没有这么多雪,你的眼睛能好受些。”
归鹤闭着眼,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指尖微凉:“有你在,哪里都好。”
沈晏清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暖意一点点传过去,看着她渐渐放松的眉头,心里暗暗想着:等回了夜冥谷,我们一起寻遍谷中灵药,把这毛病彻底根治。
天已微亮,念雪岭的晨雾还未散尽,轻纱似的拢着满山松柏,碎雪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银光。木屋的窗棂透着朦胧的光,归鹤是被屋外的松涛声惊醒的,睁眼时,沈晏清还靠着床栏睡得沉,睫羽上沾着些许未干的水汽,想来是夜里梦着了什么。
归鹤轻手轻脚地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裘衣,推门走出屋外。殷晚晴早已在院中的石桌边坐着,面前煮着一壶热茶,水汽袅袅升腾,混着雾霭缠在一起。见归鹤出来,他抬手示意她落座,将一杯刚沏好的雪芽推到她面前:“姑娘醒得早,尝尝这新煮的茶,能压一压岭上的寒气。药童已经去配药了,晌午动身时正好带上。”
归鹤道了谢,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清冽,入喉回甘,头疼竟真的缓了些。她正要开口,屋内传来沈晏清略带沙哑的哈欠声,转头时,沈晏清正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松松散散地垂着,唇角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你们倒好,趁我睡着偷偷喝茶,也不喊我。”
殷晚晴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沈宗主倒是睡得沉,昨夜风雪闹了半宿,竟没扰了你的好觉。”
沈晏清挨着归鹤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咕咚喝了大半口,才咂咂嘴道:“许是昨日跟清霜殿那群小子耗了太多力气,沾着枕头就睡死了。对了前辈,昨日听你说念雪岭的崖蜜能解蛊毒,不知何时能取来?我们还得赶回夜冥谷呢。”
殷晚晴放下茶盏,指腹慢悠悠摩挲着杯沿,眼梢微微眯起,似是随口闲聊般叹道:“说起来,昨夜想起些陈年旧事,当年与沈无渊闲谈,他总提夜冥谷那座烬霄殿,说耗了半生心血,藏着不少东西,还说那殿宇古怪得很,不是谁都能瞧见的。”
他呷了口茶,像是想起什么趣闻,转头看向沈晏清,语气随意得很:“后来江湖上也传,说烬霄殿被幻术掩着,非宗主亲钦之人,连影子都摸不着,也不知是真是假?沈宗主守着夜冥谷,总该晓得些内情吧?”
沈晏清握着茶杯的指尖倏地一紧,心里霎时翻起惊涛骇浪——她见过沈无渊的画像,甚至恍惚记得年少时曾远远瞥过他一眼,却从未想过烬霄殿竟有这般隐秘。自己日日瞧见的谷心殿宇,竟是旁人看不见的存在,这“亲钦”之说,更是让她心头疑云密布。
她压下心底的震动,面上故作淡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开口:“前辈久居江湖,消息灵通,想必殷宗主打听到的也不能有假。晚辈三个月前失了些记忆,虽还记得沈无渊前辈的样貌,却忘了许多谷中旧事,只依稀记得烬霄殿就在谷心,倒没深究过旁人瞧不瞧得见,更不知这‘亲钦’之说究竟是何意。”
殷晚晴闻言,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骨节轻叩了两下桌面,缓缓开口:“老朽听闻过你失踪的事,却不知真假,当初你无声无息就没了踪迹,可叫这天地间大乱了好一阵。”
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却没点破,只是继续沉吟道:“无渊兄性子孤僻,当年建这烬霄殿时便说,殿宇只认‘心脉相合’之人——要么是他亲授弟子,要么是与夜冥谷宗主之位绑定的血脉。你能执掌夜冥谷,自然是与这位置缘分匪浅。至于‘亲钦’,便是需现任宗主亲口应允、以心头血为引,才能让旁人瞧见殿宇,甚至踏入其中。”
顿了顿,殷晚晴似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说起失忆,老夫倒也略通些调理之法。念雪岭有种凝神草,配上忘忧泉的水熬制成汤,连服七日,能帮着唤醒些模糊的记忆,只是过程或许会有些许头疼,却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