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四平八稳地行驶在雪夜,平芜靠着木质车壁,闭目听着外面的寒风呼啸而过,发出类似野兽吼叫的声音,令人心尖微微发颤。
也不知走了多久,吱呀吱呀的车轮声终于停下,平芜手指攥紧衣裙,望乡谷到了。
她匆忙跳下车,一脚踩上厚厚的积雪,此刻雪停了,万籁俱寂。前方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落了厚厚一层雪,云鸿守在帐前,熟悉的面孔令平芜感到安心。
平芜一步步走向营帐,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心间一样,更忐忑,也更紧张。她一步快过一步,一头钻进厚重的营帐。
里面并不似她想的那般晦暗,反而灯火通明。浅淡的药香混着浓重的铁锈气味,立刻萦绕在鼻尖,平芜循着气味望过去,猝不及防看见那血淋淋的一幕,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齐聿惨白着脸,双眼紧闭,斜斜倚在榻上,昔日从容淡定的神色全然不见。他受了重伤,此刻虚弱极了。军医跪坐在一旁,神情凝重,正小心翼翼地为齐聿上药。
那裸。露的侧腰处,躺着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肉翻涌,随着他的呼吸幅度慢慢渗血。
平芜鼻头一酸,加大步子走过去,却又在快到他身前时慢下来,唯恐自己带动的微风会掠过他的伤处,加剧齐聿的痛苦。
虽说早就做好了他会遇难受伤的准备,可怎会伤得这般重。齐聿是多么敏锐的人,却没听见她走近的声音,紧蹙的长眉昭示着他的痛苦。
军医动作麻利,也是为减轻齐聿的疼痛,迅速上完药,包扎好。
“陛下伤势如何?”
云鸿跟进来,开口问道。
军医摇摇头,说不好说,“伤口太深,治疗得太晚,失血又过多,要是能平安熬过这几天,倒是有望康复。”
“今夜极其关键,很有可能发高热,须有人片刻不离守着陛下,及时饮下退热汤药。”
“我来。”云鸿不假思索。
平芜回头望去,见云鸿指尖干涸的血渍,顺着手臂向上看,肩膀处还插。着一根折断的羽箭。
“云鸿将军,你先治伤,这里还有我。”平芜回头看着齐聿,一字一句道。
军医点头称是,“云将军随我来,您的肩伤也十分严重。”
听到这话,云鸿没再坚持,而是跟着军医出了营帐。脚步声渐渐远去,帐内恢复宁静,平芜深吸一口气,生生将泪意憋回去。
素白的双手浸入热水,平芜将巾帕一点点打湿,随后一拧,将多余的水珠挤出来。她的心在发颤,连带着手也不稳,触上他的额头时,惹得齐聿也颤了颤睫。
齐聿半睁开眼,瞳眸转了转,最终落在平芜身上。
“你怎么在此,遇到危险了?”他的声音暗哑,是十分干涩的声线。她来此地一定是看见那矾水写的密信。看来肃州有人欺负了她,是谁……
只这一句话,就让平芜憋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很害怕,害怕失去齐聿;也很委屈,不知在委屈什么,甚至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竟难以自抑地抽泣起来。
“别哭。”他慌张无措,却连抬起手为她擦泪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在见到齐聿之前,平芜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问他为何不听自己解释,为何将她抛在肃州一走了之,为何把她关在肃州府邸不能外出。也许在感到被爱时,总是莫名的理直气壮。
可如今他受了重伤,平芜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只要他将身子养好,什么事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平芜抬起手抹了把泪,吸着鼻子,为齐聿擦掉手上干涸的血迹。
“我没遇见危险,只是听说你遇难了,便来寻你。”
齐聿反握住她的手腕,只这简单的动作,却牵动腰侧伤口,疼得他冷汗涔涔。
“你别动!”平芜瞧见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禁急道。可紧接着是后悔,“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