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穆雪英一扬下巴,这话却不是对乙殊,而是朝练羽鸿说的。
练羽鸿旧伤未愈,肩上仍缠着绷带,已被雨水浸得潮湿,紧紧贴着皮肤。
“你去给他解开。”穆雪英朝乙殊道。
乙殊张口似要说什么,穆雪英又道:“去。”
穆雪英认真时气场也是很唬人的,乙殊吐吐舌头,起身走到练羽鸿近前,帮他解下了绷带。
去除重重缠绕,伤口已近愈合,疮痂脱落,唯余一道浅浅的疤痕。路途遥远,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若非穆雪英今日提起,练羽鸿早就忘了自己还缠着绷带。
林若思的育儿理念是:男子汉受点伤也没什么,绝不娇惯。涿光山上都是男孩,练功时毛手毛脚,难免磕磕碰碰,留下疤痕。
如今下山远行,一路来刀光剑影,往往旧伤未愈,便添新伤,练羽鸿身上大小伤口不断,其中最为瞩目的,还是位于胸口之上,穆雪英亲手刺下的那道剑伤。
穆雪英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练羽鸿胸前猛看,练羽鸿有所察觉,刚一转头,他便马上看向别处。
天外倾雨之声不绝,身处山洞中,只觉其声朦胧渺远,若有似无,乃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受。
乙殊调笑几句,二人均是心不在焉,默然无语,乙殊自讨了个没趣,索性掏出怀中食盒,把最后一点存货分来果腹。
夜幕降临,骤雨未歇,乙殊倚在山石旁,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
练羽鸿轻声道:“你们先睡吧,今晚我来守夜。”
乙殊迷迷糊糊点头,也不跟他客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和衣而卧。
穆雪英道:“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练羽鸿:“没关系,我自己就可以。”
“不。”穆雪英摇头,神色十分坚决,练羽鸿拗不过他,无奈让步,先答应下来。
“一定要叫醒我。”穆雪英又道。
练羽鸿“嗯”了一声。
穆雪英不放心地看他一眼,练羽鸿只得说:“我会叫醒你的。”
穆雪英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练羽鸿一抬眼便看到他那双手套,忙别过目光,看向别处。
“衣服穿上,当心着凉。”练羽鸿说。
衣衫仍有些潮湿,外袍倒是已经干透,穆雪英身强体壮,也不怕冷,随手披上外袍,找了个干净些的地方睡下。
练羽鸿坐在火堆前,手持树枝轻轻拨弄柴火,同时以余光观察着穆雪英的动作,直至他闭上双目,这才抬眼看去。
穆雪英面朝火堆,火苗盈盈跃动,暖光将他的面容衬托得十分柔和,长睫于眼下映出淡淡的阴影,一对剑眉褪去锐利之感,显得毫不设防。
穆雪英倏然长出一口气,随即翻身,背对练羽鸿。
练羽鸿心下一惊,再不敢乱看,收回目光,这才发现手中树枝已被点燃,忙又将其扔进火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乙殊悠长的呼吸声,没心没肺就是好,吃得香睡得沉,什么烦恼也没有。
练羽鸿暗叹一声,长夜漫漫,索性盘腿打坐,沉心静气,神凝丹田,缓慢运起心诀。
甫一运力,丹田漫开阵阵绞痛,顾青石的阴寒真气犹如附骨之疽,盘踞于练羽鸿的丹田之上,即便过去这许多日,效力依然没有减弱。
寻常习武之人,真气驻留于丹田之中,然而受到阴寒真气的影响,练羽鸿丹田就此被封,一旦运气便会绞痛,若是真气耗竭,丹田更是如遭虫噬,痛彻心腑。
每次穆雪英为他输送真气,练羽鸿只得将真气散入经脉之间,失去丹田这一中枢,自是越用越少,无法贮存,可若将真气引入丹田之中,便如泥牛入海,杳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