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径误差……不到20公里!强度误差7%!”
“叶教授……您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叶濯缨站在大屏幕前,看着台风登陆的最终确认信息,屏幕上跳动着模型预测与实况几乎重叠的轨迹图。他长长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挺直的背脊似乎放松了微不可察的一度。他眼中闪烁着熟悉的、解决难题后的清澈光芒,但嘴角并没有明显的笑容。
他拿出手机,给汤睿发了一条信息,依旧简洁:
「台风预测模型,验证通过。」
然后,他转向身边激动不已的项目组成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很好。但系统在快速强度变化和小尺度结构捕捉上,还有优化空间。另外,耦合模块对冷涌的响应似乎有……些迟滞,需要进一步分析。”
对他而言,成功不是终点,而是下一个优化循环的开始。三个月的不眠不休,无数次的推倒重来,最终凝结成了屏幕上那条拯救了无数财产和可能生命的预测轨迹。这比任何奖章,都更能体现他心中“好风凭借力”的真实含义——这一次,他借力数学与智慧之风,试图去“定”住那肆虐的自然之风,守护他所珍视的土地与人。
窗外,北京的五月,风和日丽。而在遥远的南海,一场风暴已经平息。另一场由叶濯缨引领的、关于预测与驾驭自然之力的科学风暴,则刚刚揭开新的篇章。
五月,“定风”项目成功验证后第三日。
夜色已深,汤睿结束了一场跨洋视频会议,揉了揉发紧的眉心,看向墙上的时钟——凌晨一点四十七分。玄关处传来极轻微的、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如果不是特意留心,几乎会淹没在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里。
他起身,走向门口。
门开了,叶濯缨站在门外廊灯昏黄的光晕里。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似乎是随手从实验室衣柜里抓出来的浅灰色连帽衫,深色长裤上沾着几点不起眼的、可能是粉笔灰也可能是咖啡渍的痕迹。背着他那个用了多年、边角已经磨损的黑色双肩包,身形在宽大的衣物下显得愈发清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比平时更淡,是一种精力被彻底抽干后的空白,只有眼底布满的红血丝和眼下深重的青黑,无声诉说着过去三个月,尤其是过去一周冲刺阶段的不眠不休。
“回来了?”汤睿的声音放得很轻,伸手去接他的背包。
“嗯。”叶濯缨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他顺从地让汤睿接过背包,自己弯腰换鞋,动作慢得像是在解析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汤睿把包放在一旁,回头看他换好鞋,直起身,却停在原地,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还在思考某个未收敛的数值迭代。
“小缨?”汤睿走近一步。
叶濯缨像是被这声呼唤从某个遥远的思维空间拉回,眼睫颤动了一下,视线缓缓聚焦到汤睿脸上。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前挪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将额头抵在了汤睿的肩窝。
很轻的一个动作,却带着全然卸下力气的依赖。
汤睿立刻伸出手臂环住他,掌心感受到他肩背处单薄衣料下清晰的骨骼轮廓。“累了?”
“嗯。”又是短促的一声,气息喷在汤睿颈侧,温热,带着一丝疲惫的潮意。“……算完了。”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汤睿却听懂了。台风预测模型成功了,那个压了他三个月、耗费了无数心力的“定风”项目,终于得到了大自然的残酷验证,且验证结果近乎完美。
汤睿没再多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另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像安抚一个耗尽电量的大型精密仪器。“辛苦了。先去洗澡?”
叶濯缨在他肩头蹭了蹭,闷闷的声音传来:“……不想动。”
汤睿几乎要失笑。也只有这种彻底累到极限的时候,这位在外界眼里冷静强悍、无所不能的叶教授,才会流露出这样近乎耍赖的稚气。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劝他去泡个热水澡解乏,忽然感觉怀里的人身体重量又沉了几分,是真的一点力气都不剩了。
“小缨?”汤睿稍微松了点力道,想看看他的脸。
叶濯缨却顺着他的动作,更彻底地将全身重量交付过来,几乎半挂在他身上,含糊地嘟囔:“……站不住了。”
汤睿连忙扶稳他,半抱半搂地将他往客厅沙发那边带。叶濯缨脚步虚浮,几乎是靠汤睿撑着才挪过去,被轻轻按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时,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般的叹息。
他向后仰靠进沙发背,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疲惫的阴影,胸口平缓地起伏,像是立刻就要睡过去。
汤睿蹲下身,想帮他脱掉外套和鞋子。手指刚碰到他连帽衫的口袋,一个软绵绵、巴掌大小的东西掉了出来,“噗”一声轻响落在厚实的地毯上。
汤睿低头看去。
那是一个棉花娃娃。做工精致,穿着手工定制的微型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冷静沉稳的微表情——活脱脱是汤睿某次出席重要财经论坛时的形象翻版。
正是叶濯缨很久以前在B站“晒”过的、那个被他称为“男朋友”的、汤睿形象的棉花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