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收拾完行李没什么事,两人又开始东拉西扯地聊起来。聊着聊着林溯便问起,在单位闲聊时三人组口中提过的慕晨那三个多月的总部经历。
慕晨垂眸,眼底染上一片落寞,但又故作释然的模样,在屏幕上落下:反正就各种奇怪的工作。
消息发送出去之后,慕晨回忆起苦不堪言的那三个月——反正她不过是旁人趋利避害的牺牲品。大概从那时起,她便觉得这个公司,配不上她付出的任一点心血。
当时,她只是很难过地偷偷抹眼泪,甚至不敢向任何人求助。而慕利丰主动闯进她的苦难里,不是身为父母的安慰,而是作为社会上的大多数一次次洗脑似的告诉她“企业不养闲人”,“你要是没有价值,你看人家用不用你”,“那他怎么不派别人去派你去”,“你不干这个你能干啥”,“你现在三十多了,还哪有工司能用你呀”……
自那以后,她便麻木地虚度每一日。
【林溯】:他们是不是欺负你?
他们?谁?父母?同事?领导?慕晨淡然一笑,带着一丝苦涩。
慕晨沉默了一会儿,心中默默道:那怎么能叫欺负呢?那明明是锻炼我。我觉得被欺负了,那是我不够强大,是我没用,是我不会抗争,是我活该。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未落,不知该回复些什么。诉苦吗?已经过去的事诉苦有什么意义呢?假装无事发生?那对得起自己的哭湿的枕巾和掉落的头发吗?
犹豫良久,慕晨浅淡地笑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扫过,留下一段文字:这个问题分怎么看,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林溯】:我想*他二大爷!
【林溯】:凭什么欺负我们晨晨!
看着林溯发来的这两条消息,一股暖流瞬间从她的心底喷出。心底的那棵小树苗借着这股暖流努力地抽条,蓬勃发展。随后暖流涌动在身体中激起的层层热浪,她只觉得鼻腔酸涩,眼眶一阵酸胀热浪便涌泄而出。
输入框里的文字一遍遍删减修改,慕晨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指尖颤抖着点击发送:不不不,大家的初衷只是想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虽然结果变成了我困难一点,但是没关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她这句话并不是说给自己,而是说给林溯。只有她自己清楚,对现在的她而言,这些事根本没过去。她很想问:凭什么因为大家都想舒坦一点,我就非得困难一点?这到底是哪来的道理?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也不会有人想回答她这个问题。所以她假装翻过。
【林溯】:可真是,自己舒坦总会有人不舒坦。
【林溯】:抱抱你。
林溯接连回复的两条消息,把慕晨的思念推向了极致。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林溯,想要紧紧抱住对方痛哭,虽然什么都解决不了,但她却预感心里的郁结能散去不少。
慕晨静静地对着显示器沉默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想不出要回复林溯什么,她觉得一个“抱抱”根本不能表现出她对林溯的渴望,可又怕这个“抱抱”会暴露她的心意。她很清楚自己喜欢林溯,但这种喜欢绝不能是因为脆弱时收获了林溯的体贴才产生的,所以她不想回复。
等到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慕晨才重新拿起手机,一字一句玩笑似的在手机上敲出:等下周见面,我们都认不出彼此了。
其实,这个认不出彼此,不只是说林溯变瘦这件事,也是慕晨害怕自己会因为害羞,不能好好和林溯交流,反而搞出一副傲娇、阴阳对方的模样。她实在太害怕自己会因为害羞,做出一些掩耳盗铃的事。
【林溯】:那不能,我肯定认识你。
【林溯】:我平时还得聊骚你呢。
慕晨刚还计划要如何回应第一条这种很正经的消息时,林溯的第二条消息便发了过来。
看着第二条消息,她的脸颊不断升温,心里似乎有一只顽皮的小兔,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感觉眼眶微微发烫,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林溯只是一两句话,便能轻易地把她撩拨得先心神不定。
【林溯】:哈哈哈哈。
还不等她回复,林溯的新消息便浇灭了她的心火,这四个字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随口的一句玩笑。慕晨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的光。
她不知是该埋怨自己回复得太慢错过了林溯的撩拨,还是该庆幸自己回复得慢才避免遭遇误会引起的尴尬窘境。
慕晨泰然自若地发出: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没时间搭理你。
其实这个场景才是最有可能现实发生的。像她这种傲娇的人极有可能会假装这几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保持着成年人该有的体面和边界感,再一脸陌生又疏离地对待林溯。
她就是这样,因为害羞,也因为那高贵得要命的自尊心,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