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清辉如水,洒在栖芜宫最高的摘星楼上。
舒挽斜倚在软榻上,指尖勾着一只剔透的琉璃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
“阿时,你这从西域得来的‘醉仙霖’,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眼尾微微泛红,平素里那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杀伐之气淡去了不少,更添几分动人心魄的媚色。
对面,宴时一袭月白长衫,墨发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他眉目如画,唇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正垂眸为她斟酒。
“阿姐喜欢便好。”他声音清朗,如山间清泉,悦耳动听。
舒挽轻笑一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
从那个雪地里捡回来的,瘦骨嶙峋、满眼都是戒备与狠戾的小狼崽子,到如今这般风姿卓绝、俊美无俦的翩翩公子,她花了整整十年。
“再过些时日,你便及冠了。”舒挽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
宴时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他抬眸,一双清澈的桃花眼里映着烛火,也映着她的身影。
“是啊,多亏了阿姐,阿时才有今天。”
他将酒杯递到她面前,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凉意。
舒挽没有多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却未化作相思泪,反而化作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天旋地转间,她手中的琉璃杯“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碎成一地晶莹。
“阿时……”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眼前的景象却开始模糊,最后只看到宴时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依旧带着那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嘲讽,令人心生寒意。
……
再次醒来,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传来。
舒挽费力地睁开眼,入目是神女庙高高的穹顶,壁上绘着栖芜宫历代神女的画像,神情悲悯,俯瞰着她。
身上是冰冷的铁链,将她手脚牢牢地捆在中央的玄铁柱上,动弹不得。
“醒了?”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舒挽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宴时依旧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负手立于神女像前,背对着她,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宴时!”舒挽的声音因昏迷而有些沙哑,但其中的怒火却足以燎原,“你这是什么意思?”
宴时缓缓转过身,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再不见往日的温顺与依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淡漠的掌控感。
“阿姐,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
“从今日起,这栖芜宫,已是我说了算。”
舒挽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你以为就凭你如何让其他教徒信服……”
“就凭我?”宴时轻笑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阿姐不妨看看,如今这栖芜宫里里外外,还有谁是听你号令的。”
他的话音刚落,神女庙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一列列身着栖芜宫服饰的教众鱼贯而入,手持利刃,面无表情地将整个神女庙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有一半都是生面孔。
舒挽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是什么时候,将她身边的人都换掉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宴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蛊惑般的温柔,“阿姐,把‘玉芥子’交出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玉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