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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一点什么（第1页）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林倩羽常常把自己窝在家中，在李若昕的家中。李若昕去上班，她自己照顾自己的餐食，冰箱里随便一点食物，就把自己的胃口打发掉了。

她蜷缩在沙发一角，靠着靠背，不知道要想什么，那些不会有的答案，怎么也想不出来。她好像被悬空了，缺一把抓手的东西，得抓住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稳定下来，然后，才能走路，沿着随便一条路走下去。

抓住什么呢？有什么能抓住的呢？也许抓住了，就有一条路了，就好像一个点，能射出无数条射线，这样就会有无数个选择。只要能抓住那个点就好了，像星星，然后就有无数的光。

她有时想着想着就笑起来了，哈哈大笑。没想到在四十岁的时候，她要为自己的人生寻找着力点，林倩羽越想越觉得事情变得荒唐。有时笑完了，她会不自觉庆幸：李若昕不在家，否则不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到才怪。

那天下午，林倩羽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头发往后拨，她随手迅速扎起一束低马尾，往睡衣上套了件长外套，戴上帽子就出门了。

阳光很好，在寒风中，更显出那黄色光线的亲切，阳光色泽虽然浓烈，但温度实际有限，林倩羽庆幸自己戴了帽子，否则，难抵寒意。

路上很安静，也许只是她走的路偏僻。她沿着一条小河涌慢慢走着，随意看看，她无心看什么。河涌看得出是新近翻修的，两边砌着石护栏，窄窄的河涌，每隔一小段就修一条小桥，有时候是木制，有时候是石材，有时候是拱形桥洞，有时候是横杠一根。

有些人在河涌边拍照，新砌的石桥，桥边一行的垂柳还青绿着，风吹柳舞，拍照挺适合的。一对老年夫妇从她身边走过，很普通的衣着，不像旅人的而装束，应该是当地人。

男人看着那些正在拍照的人，扭头问女人：“她们在拍什么？”

女人不以为意地说：“拍那个洞咯！”有点见怪不怪的坦然。

林倩羽差点笑出声来。一些人天天经过，熟视无睹的地方，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风景，特别是人和地彼此陌生的时候。地还是那块地，路过的人不同，产生的感受就不同。

她带着笑意，继续往前走，这一段涌边路，越来越窄，临涌的人家，几乎没有门前位，开门就是路，窄窄的石铺小路。那些房子高高矮矮的，都各自朝向，明显没有经过整体规划。

有一阵音乐声隐隐飘来，是拉琴的声音，比较低沉，可能是大提琴。林倩羽越往前走，那琴音就越清晰，有时也停顿了下来，再接着往下拉。

循着琴声，她看到一个小小的花园，那花园真的小，但也容得下两张扶手椅，细细密密地在周边排列小盆的花草，用简陋的竹篱把花草连同扶手椅围住。琴声就从其中的一张扶手椅边的大提琴传出来。

傍晚的夕阳圆圆的，红红的，照在人的身上，照在花草上，照在竹篱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那个拉琴的是男人，听琴的是女人，他们没有用言语交谈，他们头发已经白透了，安静地欣赏这段落日前的美丽。

林倩羽停下脚步，听得有点出神，幸好她没有靠得太近，不致于打扰那对老年夫妇。

她不知道他们曾经历过什么，只知道他们的此刻。享受生命，不一定需要尽情挥霍，感觉美好就是在享受，即使明知它会消失，也许明天就消失。

也许明天就消失！

林倩羽心中一惊，她已经不可能按照惯常的方式来思考生命的进程。比如，按照家族长辈的寿命长短来预测自己的人生长度；或者按照普通人的生活节奏——把孩子带大，自己进入老年阶段，来看待自己的未来。

她的生命现在变得异乎寻常的不可捉摸，也许她明天就不见了，直接结束或者去到其他的时空。她能把握的就是今天。

她开始理解活在当下的意思。回忆往事不是人生的进程，她意识到前段时间的朦胧混沌状态，日子在更替，但生命对她来说是停滞的。就算她愤怒涨破心胸又能怎样，就算她绝望到极点也无济于事。她能够埋怨谁呢?她不能把后半生沉溺在被中断的前半生上。

林倩羽站着沉思片刻，抬起头看到夕阳已经完全沉落，仅剩层层嫣红抹在天边。琴声依然，那两位老人，静默在浑厚低沉的琴声中，他们没有交谈。林倩羽静静地走过。

林倩羽刚把钥匙插进大门的钥匙孔时，李若昕已经把大门打开了。看得出他急急忙忙地，一只脚的棉拖鞋都打横踩着，没来得及穿进脚，他就奔过来了。

“你去哪了？”他说话语气有点惊慌，“我打了好多个电话，你都没有接。”他说着，把她身后的门关上。

“不好意思，手机可能被我调静音了。”林倩羽一边换鞋，一边说，没有看李若昕。

“我只是担心你。”李若昕说。

“没事。不要担心，我会回来的。”林倩羽已经换好鞋，看了一眼李若昕，“除了你，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不是吗？”

李若昕笑着没有说话。他走向厨房，“饿了吧？我来准备晚餐吧，你想吃点什么？”

“饿了。我来帮忙吧。”林倩羽也跟着走向厨房。

“你坐在这里看我展现厨艺就可以了。”李若昕指了指小餐吧。

“我来搭把手吧。”她并没有理会李若昕的手势，“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你照顾我，我也到了该帮帮忙的时候了。”林倩羽眼神闪耀、认真地看着李若昕。

李若昕扭头看她，想在她的眼眸深处寻找那束光芒的起源。那束光芒明显也点亮了李若昕的眼神，他虽然说不上欣喜若狂，但是神色显然明亮了。

“来吧！”他说。

那天，他们做了几个菜，一起喝了酒。林倩羽举着酒杯，透过紫红色的酒，看着李若昕，她知道这是她的现在和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