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歌朝着院子里探了几眼,问道:“我妈呢?”
“村北头拍鱼去了!准备过节炖了吃的,你们回来了正好今中午就做了吃!”徐不秋接过陆南的背包,“这些年学会喝酒了不?咱们整上口?”
“阿南肠胃不好你忘啦?一来就领着孩子喝酒,能教点好吗?”未见其人声先到,三人闻声朝门口望去,见冯兰英挽着头发,一手提着草鱼一手握着铁锹走了过来。
“妈!”徐歌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鱼。这只鱼比一般的草鱼要扁一些,因为它既不是被钓上来的也不是被摸上来的,而是被冯兰英一铁锹拍上来的。与得空就研究挂门武术的武痴徐不秋不同,这一身人见人怕的铁锹本事是冯兰英干农活的时候自己摸索出来的,在凭借一己之力掀飞了一头牛之后,包括徐不秋在内的所有村民都对她肃然起敬。
女人笑着摸摸徐歌的发顶,那手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土色,掌心横着几道皴裂的口子,像老树的皮。
陆南轻声细语地说道:“没事的阿姨,我可以少喝一点。”
“你要是心情好想喝点儿,就把老刘老张叫过来一起喝几口吧。”冯兰英对徐不秋补充道。
徐不秋一拍大腿笑道:“得嘞!我现在就去喊他俩,等我回来给你做菜打下手!”
“快进屋吧,今天大太阳可晒人。”冯兰英笑着将南歌招呼进屋。她的头发用最老式的黑橡皮筋扎着,鬓边碎发被汗水粘成缕,露出半只磨得发亮的银耳环,走路时一晃一晃。
回到屋里,冯兰英指着二人笑道:“怎么脸上脏兮兮的?干什么活儿啦?”
“哈哈……这是在土路上蹭上的,不是干活弄啥的,”徐歌干笑两声,挠了挠脸开始掰扯,“我跟着陆南在恒盛找了个好工作,挣不少钱呢,叫那个什么……房产中介!”
反正都是弄房子的,至于弄的是什么房子再另说。
“这样啊,”冯兰英从抽屉里翻出半包桃酥放到桌子上,“先吃点小点心垫垫,一会儿等开饭。”这半包桃酥是村西头一个老奶奶给的,冯兰英想着两个孩子爱吃小点心,尤其是陆南喜欢吃甜,就一口没动地留到现在。
冯兰英不忘叮嘱徐歌:“看着陆南别让他吃太多了,不然胃又得难受,你也给肚子留点空,等着中午吃饭。”
在墓里跑了半天早就饿急眼了的徐歌一边往嘴里塞桃酥一边含糊不清地答应下来。
桃酥放的太久已经有些受潮了,抓在手里有些发软,但放进嘴里依旧很香。陆南吃了一块之后把剩下的都留给了徐歌。
菜上齐了,徐不秋和村口打水的老刘以及画饼人老张笑着碰杯喝得脸通红——之所以叫老张画饼人,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哄着孩子玩,其手段就是在地上画一大一小两个圆圈套在一起,再假装卷起来撒上石头当葱花,号称独门“大鸡蛋卷小饼”,徐歌每次都被他逗得直乐——就连平时不喝酒的冯兰英也斟上了酒,喝得脸颊微红。
“俩孩子来家待几天?”老张笑着问陆南。
仿佛是在家待不了几天怀有歉意,陆南略显局促地回答:“明天就走了,干活还挺忙的。”
老刘接过话茬来安慰道:“忙点好,将来有个好发展,爹娘也光荣!”
老张留着两撇精致的小胡子,说起话来一动一动:“今年雨水大,秋天又要遭灾。”
“涝就涝吧,栽葱不怕涝!”老刘呷了口酒,咽下肚又打了声嗝。
“你瞅这日子过得快不快,啊?”老张跟徐不秋碰了碰杯,“一眨眼孩子就长大了,咱们也老喽~”
徐不秋笑着摇摇头:“是啊,人一年一年的不经老……”
“我要是你,过两年打不动拳了,就赶紧把武馆发卖了,挣的不如花的多,如今不是挂门那时候喽……”老张喝了酒,话更多了,“咱孩子都往大城市跑,谁还弄你这个破武馆……”
好哥们儿之间调侃惯了,徐不秋一点也不气恼,反而兴致很好地晃着酒杯:“嗳,我跟着徐歌爷爷学武,既然继承了这个武馆我就一直开到我干不动为止,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孩子们乐意就让他们去城里闯荡!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呗!你看那些算命的,说陆南什么,童子命,活不过十八,我们还吓得给他脖子上套上长命锁,生怕锁不住他的命——但这不是都好好儿地活到二十了?而且还长成这么俊一大小伙子。往后的事儿啊,谁都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