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新郎母亲曾经是宇文邕养女的身份令郑夫人轻微不适与腹诽,但是长孙青璟在铜镜中舒心的笑靥很快抚平了她的不平之气。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宇文邕在郑夫人心中的讨厌程度还不到高纬的十之一二——当然在座的所有主宾莫不不讨厌这个昏聩嗜杀的后主,否则高氏一族的命运也不至于局促至此。郑老夫人呷一口酪浆,透过屏风,看到了喧闹欢腾、令人啼笑皆非的场景。
“这次我演兰陵王,你们演周军。”
“我不演周军,我要演斛律光!”
“戏里没有斛律光。”
“不要吵,小郎君们轮流演兰陵王,都不准霸占着面具不放!”
长孙氏、王氏,张氏辈分不同、年龄相仿的男童聚在一起,蹦跳着抢夺代面舞最夺目的道具。
这些胜利者的后代似乎忘记了自己是那支围困金墉城的军队的继承人。当然,谁也不能阻止少年们崇拜力挽狂澜于既倒的孤胆英雄,哪怕这位英雄是功勋在身的祖先的敌人。
“哼!你们把面具戴上,不要摘,你们这些人本来就长得平庸!突然摘面具分毫不好看!”冷眼旁观有顷的长孙无逸面对叽喳的同龄人做着不留情面的点评。
堂屋里一时安静的可怕,随即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长孙无逸是个满口毒牙的读书汉!”
“长孙无逸是个嘴臭的醋大!”男孩子们不悦地指责和咒骂着。
“他嘲讽我们长得丑,无状至极。打他!打他!”
“打就打,你们不准耍赖,一个一个跟我过t招。”
长孙敞正与从弟长孙操,侄女婿李客师,王韶等人下陆博棋,听得小侄子胡言乱语,心中深恨长孙安业对幼弟疏于管教,导致这孩子牙尖嘴利不知收敛,缺乏世家子弟的心胸气度。与其殉国的长兄长孙行布,早逝的次兄长孙恒安,乃至高士廉照拂长大的四兄长孙无忌简直有云泥之别。他决定权且替过世的兄长教训这孩子。
就这样,长孙无逸的脑门被叔父长孙敞凿了几下,其他孩子的怒气才平息。
“小孩子打闹,叔父不必过于在意,让他们自己辩个胜负,辩不过就打个胜负,那些嘴笨和身子弱的自然就得了教训!这为人处事的道理自然也就记在心上了。”李客师劝道。
“你说新郎现在到哪里了?他们李家多少人来迎亲?”长孙青瑜靠近六博棋盘,自言自语道,“我须得提前把门堵上。”——
作者有话说:O(∩_∩)O哈哈~就不让他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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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意外
年长的郎君们不再理睬胡闹的孩童们,任他们自生自灭玩到头破血流,继续喝着荥阳窟春酒,在屏风另一侧掷彩杀枭,等待李家迎亲的车队。
大家顺便聊聊高句丽的战事,皇帝的龙舟水殿,洛阳的繁华奢靡,也偷偷叹息徭役繁重,民怨沸腾。说到兴起处,大家开始毫不避讳地问起韩世谔参与杨玄感之乱后离奇失踪一案,李客师也是毫无头绪;提到修运河一事,两位长孙家的女婿与叔父们又是莫衷一是。王、李二人多有谤讥,长孙敞与长孙操对今上多有回护。
长孙操甚至移开陆博棋盘,蘸酒在案上勾勒出杨广的宏图伟业,向众人解释未来的种种便利。
“堵在河道里的白骨,龙舟底下的尸体可没有未来。”李客师认真地听完,耿直地回答。
“如果那些可怕的传闻是真的……”长孙操拂去酒渍,尴尬地说,“陛下本不必急于求成。”
长孙青瑜在屏风的另一侧咳嗽了数声,提醒丈夫、姊夫与叔父诸人不要再谈论下去了。
郎君们才发现今日的话题越界了,一者不适宜在婚礼上讲,再者就怕隔墙有耳,被哪个卖主求荣的奴仆告了官,抑或被嘴巴不紧的宾客传扬出去就大为不妙了。
也不知有意无意,在几个成年人为了运河徭役争论不休的当口,李大志横抱琵琶,弹起了齐朝龟兹乐,切切嘈嘈甚是动人。
一群男孩恶作剧似的聚在李大志周围,开始用齐朝龟兹的调子哼唱《捉搦歌》:“黄桑柘屐蒲子履,中央有丝两头系。小时怜母大怜婿,何不早嫁论家计。”
李客师与长孙青瑜夫妇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感慨傻儿子虽然格调不高,好歹学会给父母解围了,也算有可圈可点之处。
王婉蹙眉道:“曲子倒是中听!可这是什么不要脸的歌词!喂,大志,你不要脸的嘛!”
“不要了。”琵琶弦上的笏板加重了力道。
长孙青璟轻声道:“大志有急智,定是叔父和姊夫几个又不好好下棋,开始妄议朝政了——”
“孩子们图一开心,随他们唱吧。”高夫人笑道。
“年轻的娘子们信不信,我们年轻时在邺城,弹得比他们还难听,唱得比他们还疯癫。”郑夫人摇了摇身子半倾的高老夫人,“对吧,婶母。”
“我不信,除非你们两位老人家亲自弹唱给我们开开眼界!”鲜于夫人初时被妊娠反应折磨得开不了口,陪着老夫人们坐了许久,身体略微舒爽了一些,便恢复了活泼的性子。
“不对,我比你文雅多了。”高老夫人精神矍铄地反驳郑夫人。
大家一起陪着笑,开始说起新郎家的掌故,诸如窦夫人六岁时劝谏周武帝善待突厥皇后,唐国公七岁袭爵深受文献皇后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