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便遣婢女向屏风外道:“新妇子尚未梳妆描眉,新婿稍安勿躁。”
夫家迎亲众人便又相继涌入堂户,在羯鼓鼓点的指引下齐声喊道:“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婢女又来托词新娘弄丢了金臂钏,行障后众人便假作找寻状。
张琮笑道:“新妇娇羞踯躅,不忍别父母,请新婿亲自催妆!”
李孝恭正准备推新郎上前,谁料李世民已经先他一步靠近行障,朗声吟诵催妆诗:“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自有夭桃花菡颜,不须脂粉污容颜。”
“一看t就是个急性子!”行障内,郑老夫人以肘轻点高老夫人,“却是精神垒朗,顾盼神飞。不知我家观音婢如何应对?”
迎亲众人再次请新娘登车。婢女又传话道:“我家娘子说,新婿声音过轻,听不真切,不敢贸然随新婿离家。”
“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胜惶恐。”李世民言罢又更大声将催妆诗念了一遍。
众人拊掌喝彩叫好。
“这次够情真意切了,新妇莫要再推托,早登花舆,休误吉礼!”李道宗道出了兄长的心声。
婢女又取来一把五弦琵琶,微笑道:“娘子说,蒙公子厚爱,不胜欣悦。只是还未描眉,烦请诸位再等片刻。听闻公子善琵琶,愿请教一二。”
“前面的不算,新郎现作一首新的催妆诗!”
“配上琵琶唱给大家听。”新娘亲友开始起哄,要新郎自作自唱,以显才情。
“你这个女儿,当真是个促狭鬼!”郑老夫人又笑对高氏道,“新郎三日摄盛,新娘三难夫婿,可堪匹敌,不落下风。”
高氏倒是有些担心:“我去劝劝她,不要闹过头才是。”
“不必。”鲜于氏附耳轻声道,“年轻人的事我们不要多插手,你看你女婿笑得多开心,简直甘之如饴,并没有一丝不悦的样子,随他们闹去吧。”
“好,那我献丑了。”李世民将竹笏插在革带之上,收起掌心的戒指与偷藏的催妆诗,在众人嬉闹中接过琵琶,向众人道了句“失礼”,便横抱琵琶跽坐于屏风之前,与长孙青璟不过几步之遥。
他尝试转动琴轴,调整琴弦,用拨片试着弹了几个音,便自弹自唱道:“两心他自早相知,一过遮阑故作迟。更愁只转月奔兔,情来不要画蛾眉!”
“唱得好!”
“弹得更好!”
“新娘不要再描眉了,留给新郎描画岂不妙哉!”
“新娘莫要再刁难新郎!”
“新妇子催出来!”
“请新妇子登舆!”
接亲众人的喧哗、催促如潮水般拍击着行障,催促新娘早登花车。李世民倒也不急着起身,只是换了个结跏趺的悠闲坐姿,望着行障内长孙青璟的剪影微笑。
众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新娘朦胧的身影,只见这道倩影稍稍移动了些许,似乎手持一件乐器或者一个妆箧。
为新娘报讯的婢女又一次来到行障前,众人都在期待她口中吐出一个“可”字。
谁料这婢女又口吐惊人之语:“娘子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迎亲诸人又发出了懊恼的哀叹、不服的抱怨。大家都觉得这新娘实在太爱捉弄人了。
大家正等着急性子的新郎与这传话的婢女争论几句。李世民却饶有兴趣地抬头道:“说来听听。”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行障前,纵容着长孙青璟的拉扯游戏。
众人见新郎不急不缓,自家兄弟明面上不好抱怨女方生事只得陪着新郎闯下道道难关,女家亲眷却对这信守承诺的少年生出无数亲近感。
婢女正色道:“娘子只剩点唇未毕。听说公子见多识广,便有心令公子猜猜她最爱的诗,顺便弹唱出来。若猜错了,娘子便不走了。”
“这也太无理取闹了!”
“这位娘子留步,这题是不是传错了?”
“至少让他知晓新妇最爱哪位诗人再行猜测啊!”
“好!那我便猜上一猜!”新郎却爽直地应允下来。“不过,请娘子容我想一想。”
只见屏风后剪影耸肩颤抖了一下,似是强忍窃笑。李世民捕捉到这瞬息即逝的顽皮,兀自思索着谜底。
“新郎弹一首《凤求凰》吧!”有好事者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