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气氛暂时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变得稍稍明亮了几分,不然两个人都像是脸上挂着两朵灰云一样丧。
赵季张开双臂,温柔回抱着她,哄道:“乖,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赵季走后,张稚肚子里的孩子将是她最大的依杖,万万不可再有差池。
红衣美人脸上皮肉细嫩,如剥了壳的雏蛋,上头淡淡的水痕被粗粝指腹一一抹净,触感生烫。
赵季与她双目对视着,“朕让黄术过来给皇后瞧瞧好不好。”
她实在哭得太多了,床榻上都粘湿了一片。
黄术来过后,不出意外,出诊的结果是她的脉象更加微弱,几乎摇摇欲坠。
“皇后娘娘这是伤心至极所致。”
他不甚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太医角度出发,建议现在立刻服一剂养胎药先看看情况如何。
养胎药是赵季亲自喂张稚服下。
过了半个时辰,黄术复脉一次,才将心底的石头落了地。
“娘娘身子亏了好多,幸得补救速度快,才不至于酿成终身悔恨之事。”
张稚哭得忘记,没注意,方才有些冷痛的小腹此刻才重新变得温热起来。
双方缄默一阵。
“娘娘还是听几句微臣的劝,少忧思外面传的那些个谣言,那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黄术此专指的是李美人。
他死来想去,最近能令皇后忧愁的,也只有李美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操作。
一个小小的前朝美人,微乎其微地这么一个人,即便是死了,竟还是能让皇后胎气虚弱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误打误撞的高手。
漫无目地的思绪却冷不丁被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黄术,皇后已经都知道了。”
意思是叫他不必瞒着了。
“还真是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而已。”
张稚嘴巴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跟着无意调侃了一句。
黄术脸上惊色连连,下意识聚焦于张稚面庞的时候,一阵心虚涌了上来。
他不仅知道,并且还在发现的第一刻立即选择了帮着瞒下去,皇后娘娘又那么信任放心他,这么做实在于理有亏,无颜面见。
场上的气氛顿足微妙,黄术索性连装都不装,全摊牌了。
黄术承认道:“微臣说了慌。陛下身体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确实欠佳,但微臣已在尽力调养缓解,好替陛下多谋求一些时日……”
话说到一半,便注意到了张稚的目光认真地朝着他这么看来,像是听进了心去。
黄术需要自己掂量掂量这其中的几斤几两。
张稚毕竟是个情绪敏感的孕妇,他即便是要在她面前硬着头皮说一些大实话,也须说得委婉动听一些。
“如今,微臣虽说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法,但也不至于是无药可救,臣最近昼夜参考医书,或许可以考虑去南行宫温养身体一阵试试。”
“真的?”
张稚嗓音有些嘶哑,像是黄术从前在田间遇见过的一只不知名鸟儿的啼叫声。
杜鹃啼血。
黄术咬牙继续道:“只是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一试。”
“黄院长都这么说了,有机会那肯定是要试的,陛下是不是?”张稚作势去扯赵季的袖袍,摇晃着他的手臂问道。
赵季罕见地没应声。
“你不肯去,那黄术方才说的话也是骗我的了。”张稚红着脸眼眶肯定道。
她现在已经摸透了他们俩的行骗套路。
“并不是。”赵季矢口否认。
这个事情,黄术早先便告诉过他。试了管不管用不能保证,而且,南行宫的位置离明宫城有上千里之遥的路途,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成问题,机会十分渺茫,近乎于无。
到时候他若死在外面,宫里大乱,届时情况会更加麻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