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走已经走不掉了。
军中不少被炮所伤的伤兵、残兵,大大降低了行军速度,加上士气被煽动起来,所谓五千精兵,面上锐气已经少了很多。
虽然上官不许讨论什么优待俘虏、回家路费之类的事情,但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越禁越烈的。
老祝还在和同僚说着沙湾镇的富庶呢,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伸手去摸,从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里居然扒拉出来了一块银锭子,他瞬间眼睛都发直了。
这什么天上掉银子的好事?
紧接着这好事居然还成真了,越来越多的银锭子不知道从哪里被抛洒出来。
整个队伍瞬间就混乱了,所有人,包括卢长云的亲信,全都在低头捡银子。
卢长云到底是个参将,没有被一点银子糊了脑子,只觉心道不好,想要快步退回:“都别贪那些银子了,不怕死在这上面吗?!快撤!有埋伏!”
可惜,穷怕了的兵卒们,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肺腑之言,甚至因为抢银子还打了起来。这可是银子!
五两银子都够一家四口省吃俭用,花用三四年了。
不少农家,一辈子也攒不到五两银子呢。
卢长云看看目前这处的地形是一个两边有山的谷地,这种地形在兵法上,可是用来设埋伏的好地方。
卢长云本来该对这种地形有警惕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城防空虚的沙湾镇,居然敢撤出大半的人手来设埋伏。
这种地形可不好带上火炮。
若是正面硬碰硬的话,卢长云是非常有自信的……
黎六笑嘻嘻的从草丛中探出来了个脑袋:“我们都还没好好招待呢,怎么能放客人走啊,是不是?”
“黎六,就你小子阴。”
“大家家伙什都带好了吧?冲!”
这家伙什儿可不是什么火铳刀具之类的,而是,银子。
黎六带人手持手铳,一边喊着:“缴械不杀,优待俘虏,缴械不杀,赏银十两。留得命在,回家看老爹老娘!”一边分割包围了卢长云一队人马。
这话是说在了众人心坎里的。
再加上这分割包围战术,普通兵卒根本就看不见自己的上官,没有命令,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想跑不知从何处跑,战友伤着又不能跑。
只要有一人放下了武器,旁人便会无意识跟从——这是这个时代的军队无法避免的流弊。
因为这些兵卒,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只是生来就是军户,活着不过是为了拿那几钱军响。
何必一定豁出命去?
又没有督战队在后面拿着大刀砍。
再加上这些底层小兵可不知道山坡上能不能有大炮,他们只知道在刚刚的攻城的时候,不少同僚都死在了大炮之下。
山上风吹草动,只显得还有更多人在山上,预备着冲下来似的。
*
因着诸上种种,卢长云艰难逃出包围圈之后,他身边跟着的人不过两三百去了……这其中全是自己的亲信,没有一个寻常兵卒。
卢长云回首一望,莫名觉得诡异。
怎么这仗打完了,自己成光杆司令了?
哪里有人!这般行径直接砸钱的?!不讲道理!这么有钱,给我啊!这可是五千多人,砸钱是真舍得。
这会儿他倒是忘记了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十两金子了。
“参将,我们现在怎么办?”亲信狼狈询问。
“先撤回秋水镇再说,别连我们这些人也折在这里了。”卢长云恨恨咬牙道:“你再抓个沙湾镇人来,我倒要问问那炮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钱开道是无法可解的。
卢长云能做的也就只有打听清楚那不同寻常的火炮了,将这些事情在回禀朝廷才有可能让自己罪责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