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净川看了她一眼,正要出声,俞晚成先开口:“二楼书房我有几个小友在看画,蓝烟小姐和梁先生可否赏光去瞧一瞧。”
俞宅也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装修与东家酒店的“南洋风格”不同,更偏正统的欧式。
从铺了地毯的台阶上楼,拐一个弯,走廊尽头处占尽拐角视野的大屋,便是书房。
还没走到门口,已听见里面传出说话声,一道清脆娇俏的女声,在抱怨今日出海游水,被晒伤了皮肤。
俞晚成停住脚步,将半阖的门扇推得更开,颔首示意请进。
蓝烟在俞宅住了一个多月,知道俞晚成常有宾客拜访,不过她和周文述工作结束之后,就直接去一楼侧翼的客房休息,基本不会跟俞晚成或者这些宾客碰面。
只三不五时,俞晚成会叫保姆做一顿正式的晚餐,这样的饭桌上,才会与俞晚成打上照面。
书房里四个人,或坐或站,都非常年轻,看似不过二十来岁。
坐在整个房间看上去最舒服的那张扶手椅上的,是个生得极其明媚生动的年轻女孩,坐姿分外懒散;倚靠她座椅扶手而站的年轻男人,与俞晚成有三分肖似。
他们对面,两位年轻人靠书桌而立,一个肤色瓷白,个头更高一些;一个肤色古铜,生得更为壮实。
俞晚成一一介绍:坐着的那位年轻女孩,名叫梁漫夕,而那位肤色瓷白的年轻人,名叫楼尽雪,两人是孪生姐弟关系。肤色古铜的年轻人,是他们的青梅竹马,名叫丁越。
挨着梁漫夕的,是他的弟弟俞静知。
蓝烟这时候忍不住看向梁净川,交换一个眼神,憋住了笑。
梁净川完全明白她意思:怎么俞晚成的兄弟,不是叫“俞大器”。
梁净川眼里也有笑意,无声地对她说了句:“没礼貌。”
蓝烟记人很慢,这么多的陌生人,她一下记不住,也不认为以后有打交道的机会。
倒是那位梁漫夕,对她很有兴趣,一下便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姐姐你就是俞大哥说的那位,给画治病的医生吗?”
蓝烟微笑点头。
“我父亲也是医生,不过是给人治病的。你在一隅楼工作?有时间我能去参观吗?”
“可以。”
挂轴展开放在书桌上,俞晚成领他们过去观赏。
蓝烟的职业习惯,看画总是先看装裱,“这幅画是不是日本的工匠做的装裱?”
俞晚成闻言,稍稍挤开了站在蓝烟身侧的弟弟俞静知,站到了她的身边。
“是的。蓝小姐怎么看出来的?”
“用的覆背纸比较厚,一般是日本那边的习惯。”蓝烟凑近细看,“恐怕画心背后的命纸,也是用的很厚的皮纸。皮纸硬度大,不够服帖,舒卷过程中,会对画心产生很大的张力,时间久了画心和命纸之间可能会空鼓——你看,这里已经有空鼓的迹象了。”
俞晚成也便低头看去,了然点头。
“有时间的话,俞先生还是找人把画重裱一遍比较好,否则画心受损,修复起来也麻烦。”
俞晚成点头:“倘若蓝烟小姐有空,我就把画送到一隅楼去,交托给你。”
“我要以当前的修复工作为优先。”
“当然。我不着急。”
蓝烟一愣。
过分耳熟的台词,她几乎立即警觉起来。
也很快察觉到,对面正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
她抬眼望去,梁净川看着她,表情介于笑与不笑之间,眼里的情绪有些晦暗,说不大清楚。
她顿感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静立片刻,退出来,绕过书桌走到窗边去,假作欣赏窗外的鸡蛋花树,同时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这几个年轻人,哪里是能静心欣赏古画的性格,一会儿就待不住了,说要去桌球室里打桌球。
俞晚成把那幅画收了起来,问梁净川,“梁先生打不打麻将?静知很擅长,我让他来凑一桌……”
俞静知目光已朝着走在最前方的女孩追去:“不打。我陪……陪阿雪打桌球,让丁越来吧,他更懂这个。”
那位古铜肤色的年轻人,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停住了脚步,等人做决定。
蓝烟:“……我不会打。梁净川之前说想去酒吧逛一逛,我带他去看看,就不继续打扰俞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