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陵微微顿笔,垂眸望向怀中红唇翕动的女子。
她脸色不自然,重复了一遍:“臣的乳名,唤作阿弥,母亲所起。原本是寄望女儿圆满无缺。”
谁知后来样样都缺。
自母亲撒手人寰后,也很少有人会如此唤她,除了她与春娘以外,这个乳名再无其他人知晓。
萧洛陵将朱笔搁置,双臂环绕过女子轻颤的肩脊,幽声安抚:“今日是朕不是,勾起你伤心事了?朕并非有心,阿初,朕是知晓你为朕千秋节备了贺礼,心中畅怀,与你玩笑的。”
绪芳初怔了一下仰起脸蛋,恰与他俯身而下的鼻端相碰,一碰之下,绪芳初飞快地往后退了一些,震愕地道:“臣是做了一枚平安符,只是陛下怎知道?”
对方这是不打自招,承认一直以来都在太医署周遭安排了眼目么?
萧洛陵并不隐瞒,“暗卫传报。朕只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也想知晓,你平日里做了一些什么。不是为朕做了一枚平安符么,拿出来看看吧。”
绪芳初听到他这句话,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只是安排人在太医署外盯梢,并没有把那些眼睛安插到灵枢斋内部。
她曼声低笑,掌心捂住了腰间的香囊,轻轻摇头:“谁说这是为陛下做的?这是臣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花了臣好几个晚上呢。”
萧洛陵的视线有一瞬僵持,而后,他的眸光阴森压沉了下来,凉意浸透,酸味更是弥漫——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和儿子抢老婆开始。
第49章
绪芳初将已经做好的平安符从腰间取出,特意在陛下眼底晃了晃,晃得他脸色愈发深沉如渊,漆眸深如子夜,眼底的那股酸味和不快简直要溢出眼眶来。
都说天子应当喜怒不形于色,可她看他,好像分明是在吃着儿子的味。
由此可见小家伙一定未曾向他阿耶吐露玄机,所以现在攻守之势异也,占据上风纵观全局的换成她啦!怪不得之前这个男人总爱戏弄于她,原来这种将人玩于股掌的滋味如此香甜。
该他受的。她心里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萧洛陵语气极凉:“离朕的千秋节还差些时日,爱卿为太子做了平安符,为朕准备的,想来不能比这个寒酸。”
绪芳初在心中暗暗地骂了他一句,面上却截然相反,绽出笑意来,赶紧将被天子虎视眈眈盯作盘中肉的平安符收回,用手攥了捂着,“臣与殿下是忘年之交,与陛下却……”
“与朕是什么?”
他瞧她的胆子真个是肥了不少,往日纵有些阳奉阴违之处,但有不满的地方,也多是皮里阳秋,现如今是直刺了他的脸来。
他心中也知,除却共同孕育一子的关系,他们之间便只有君臣关系,至多他暗中含了欲念肖想于她,而她仅只是忌惮他的权势被动地承受,从未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如此一想他忽然深感烦躁,烦躁中夹杂无法言说的难堪,眉心紧蹙,瞥眸看向书案。
铁钩银划的“绪芳初”三字撞入眼中,当真是撩动他心思、捣乱他情绪的好刀,单是瞧一眼都克制不住心绪起伏,他已是一国之君,却仍旧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弄至这个地步,当真是半分长进都没有。
绪芳初也察觉陛下的气机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但心里实在有些诧异,仅只是如此,他那已经修了不短时间的帝王涵养与威仪就一泻千里了?
她仰起脸,眼睑轻轻高抬,望着他一瞬不瞬,注意似全部放在画上的侧脸,藏匿于壁灯银光照不见的暗处的鼻峰,自他规整的、芝兰般秀逸的面容上拓下一道薄薄的阴翳,凌厉流畅的线条,刀戟似的贲张,实在是俊得浓墨重彩。
要不然她当年如何会见色起意、色令智昏。哎。
如今瞧着,除了他昔年算是光滑的胸腹处多了一道可怖的疤痕,其他的实在不怎么变呀,萧郎未老,风采不减。
“陛下。”
绪芳初轻唤了一声,他置之不理,犹如未闻,指尖碾过御笔,似在把玩。
绪芳初又唤了一声,才被他眷顾了一眼,她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应许人家的,此刻又轻诺寡信,多少为人所不齿,他没拿话呛自己已算好了。
她轻咳了声,道:“臣实在不知陛下喜欢什么,做这个平安符,都差点儿要了臣的命了,臣的女红,实在是惨不忍睹,若不是三姐姐襄助,臣连这个如意纹都勾不出来。不知陛下,可有所好之物,臣也好投您所好。”
这回他的脸色终于好转,但也谈不上由阴转晴,可能是意识到了她再不可能对他比对崽子更用心,萧洛陵低语沉笑:“自己想。”
绪芳初怔了怔,嗫嚅回:“臣想不到啊。”
凡坐在大位上的,都喜欢藏匿自己的心思,不让臣下揣摩自己的喜恶,以免底下人的阻挠干扰了自己的判断,所以绪芳初对他真不是很了解。
无论是三年前空山春雨里短暂相处的十日,还是如今太极殿内常来常往匪浅之交,都没让她摸索出他的喜好,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是,这个好色之君对她的身子似乎很有想法。
她也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小娘子,男人要是真的素了几年,现在的压抑是可想而知的。
绪芳初不由为自己担忧起来。她最近沉迷治学,一心修习医理,光大师太传下的针法,很少会审视他们的关系,尤其在秘密被戳破,发觉他对她并未动过杀心,且很有可能喜欢她之后,她就没有再仔细考虑过他们的关系。
这时候想,又觉得颇无头绪,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她像是被赶鸭子上架。好像无论结果如何,她被他拆吞入腹是一定的。
不过一月之期还存有半个月,现下不想也还能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