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芳笑了两声,摇摇头不再说话。
大飞蹲在角落里,双手抱头,他嘴里念的不再是单词,而是一串一串恶毒的话:
“哼,哼哼,你这种人,就应该什么都没有——就应该废物一样躺在这里晒太阳!你不配——你不配享受生活!”
“那你不还是一样跟我这里晒太阳吗?”
这一句话,彻底击中了大飞内心最脆弱的角落。
所有汉字组成的语言中,他最不敢听到的,就是别人有意无意否定他的努力,他无法接受自己努力了十几年,最终和懒懒散散的人活成一个样子—他不该被否定,上进的人就应该比不上进的人要幸福,活得更有意义——这是他的信仰,他的教条。
“你们这种不努力的人不配活着!”大飞双眼爆红,面红耳赤,他从地上跳起来,将老人的轮椅一把推下几米高的台阶。
轮椅滚了两级台阶便停下了,老人来不及吭一声,如同灌了水的布偶,打着滚落到天桥脚下。
大飞慌了,意识到自己杀了人,瞬间清醒。
他从天桥上看到老人已经不再动弹,不敢上前查看,疯狂跑回家里,死死地锁上门。
大飞过度紧张,吭哧着喘不过气,几次差点把自己憋死,他觉得自己全身冰凉酸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子也丝毫不过电,什么事也思考不动,只能僵滞地躺在地上。
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带着手铐脚铐,被押送上刑场,枪声响起,大飞猛地打个哆嗦,他觉得自己身下发热,原来被吓得尿了裤子。
那个封印着妖怪的垃圾桶放在手边。
他忽然想起陈第安说的话,一定要等三天以后才能打开,否则妖怪不会死。
很好,妖怪千万别死,大飞掀开垃圾桶,把破鞋捧在手里。
他还记得陈国芳说过,穿上这双鞋,可以永远跑下去,永远不会累。
警方的抓捕行动还在扩大范围。
我却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当天晚上,我牵着老三去散步。
我来到小村外,远处池塘蛤蟆的叫声此起彼伏,老三支起耳朵细听草丛中的蟋蟀叫声,汪汪叫着扑进草丛抓咬。
“最近烦心事很多啊——”我面朝天,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忽的,我听到身后有跑步声响。
扭头望去,一个黑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
带着一股脏臭的气息,我只闻了一口,便嗅出此人正是大飞。
“大飞?”我试着追上他,向他询问具体情况。
“安明哥—”
大飞叫了我一声。
脚下却仍然不停。
我在他身后拼命追赶。
“不要再跟着我啦——”
大飞痛苦地叫道。
我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彻底融入黑暗。
或许,永远跑下去才是他要的。
(逃跑的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