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秋继续道:“实不相瞒,姓徐的对牡丹圣女执念颇深,我想既然已经放过他,不若再多添一把火。我且去与他碰上一碰,若他依旧执迷不悟,不如好好利用一番。”
“殿下的意思是……”
“北方初定,叛军还未除尽,一味征战迟早会有耗尽力气的一天。夺位之后正需要休息,徐鉴真在南方仙门中威望颇高,若能利用他换得南北两方片刻安宁,便能给我们机会休养生息。”
泽樱担忧道:“殿下如何能肯定徐鉴真会听你的话?”
“我不能肯定,可是无论如何,试一试总是没错的。”灵秋深吸一口气:“我深知自己身上担负的不止私仇,还有整个北方和魔族,所以哪怕忍耐得再辛苦,也必须以大局为重。”
她是母亲的女儿,是阿靖的爱人,更是君王。
欲戴冠冕,必承其重。
她没有别的选择。
从前她自恃天分,一向快意恩仇,想杀的人立即就杀了,如今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动,竟是小仇小怨报得干净利落,刻骨大仇反倒拼命挨着,忍了一年又一年。
如此全小节而失大义,命运何其荒谬?
泽樱退了出去,灵秋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气,整个人扶着桌子跌坐在地上,双颊一凉,滚下两行珠泪。
小狐狸不知何时扎进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凑到她面前,像是安慰般轻轻舔了舔她的脸。
它的胸脯柔软,有一股特别的小狗味,灵秋把脸埋进去,眼泪全都蹭在它的胸口,把狐狸毛蹭得湿漉漉的。
或许是因为阿靖的关系,她对面前的狐狸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并不厌恶和它接触。
这小狐狸尚未化形,傻乎乎的,又很亲人,当个灵宠养也合适。
灵秋擦掉了眼泪,复仇的心思愈发炽烈,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狐狸脑袋,继续坐到窗边看起军报。
只有一刻不停地前进才能快一点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小狐狸跳到她怀里,也不像先前一样嘤嘤撒娇要她抚摸,只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屋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窗外飞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暖黄的灯光下,狐狸依恋地蜷缩在她怀中,远远看去,竟然有些温馨。
夜深了,灵秋放下军报,怀里的狐狸已经睡熟了。
它还是一只小狐狸,不仅妖力低微,就连精力也十分有限。灵秋不动声色地将它放到一边的软垫上,自己拆了头发,吹熄灯火,躺到床榻上。
自阿靖身死,她几乎没睡过觉,除了上一回在空山,就是今日。
十分巧合,两次都有这只狐狸在场。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不觉竟然又睡着了。醒来时,怀里抱着一团暖烘烘的东西,低头一看,又是狐狸。
它不知何时惊醒,从自己的软垫上下来,跳到了她的床上。
狐狸是极粘人的,无论她走到哪里它都要跟着,恨不能把自己随时随地挂在她身上。
灵秋在大多数时候都懒得管它,随它跟在自己身后,唯独有一回,她离开渝州去见宿妄,为杀回魔域一事做最后的准备,将小狐狸留在了房中。
灵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然而她低估了这只狐狸的粘人程度。
回到渝州城的那天,泽樱在门口迎接她。冬日雪灾,灵秋忙着嘱咐泽樱各项事务,走了一路才想起还有只狐狸,随口问了一句。
泽樱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她担忧地说:“自从殿下离开之后,小狐狸不吃不喝,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一见人便躲起来,我们怎么也捉不到它。怕伤了它,也不好用法术,所以这些日子几乎没人见过它,不过殿下放心,它每晚都叫,情况应该还算稳定。”
灵秋听着蹙眉,推开房门走进屋子,施法点亮屋中的灯。
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乱成一团的床榻。床上堆满了她的衣物和用过的东西,灵秋仔细看去,竟然还有好几张她批过的军报。
很明显,眼前的一切都是那只狐狸的杰作。它趁她不在,把她的东西搜刮一通,在她的床榻上给自己筑了个巢。
衣服上沾了一堆火红的狐狸毛,一簇一簇的,灵秋仿佛能看到小狐狸在这堆衣物里肆意打滚的模样。
总之这张床和她放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衣物被糟蹋得一片狼藉。
床榻深处传来细微的嘤嘤声,灵秋皱眉掀开层层叠叠的衣服,不出意外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
与她走之前相比,它瘦了一圈,本就小小的身体如今更可怜了。
小狐狸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缩成一团,如同一个毛茸茸的句点,发出虚弱的叫声,听起来就像在哭。
灵秋伸出手,试着把它掰开,一向乖顺的狐狸却紧紧缩着身子,死活不愿让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