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灵植带来的微妙平衡,脆弱得像清晨的露珠。
阮姝传递出的那丝试探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便被更汹涌的黑暗吞噬。
苍曜用更凶狠的拥抱和一句“闭嘴”堵回了她所有的试探
但梦境中的风暴并未因此平息
反而因他那份被窥破的恼怒,变得更加难以预测。
有时,他像是要惩罚她的僭越,故意将她拖入最血腥、最扭曲的噩梦碎片
让她亲眼目睹他是如何将仇敌撕碎,如何用言灵之力让山川崩裂。
暴戾的气息几乎要将她的灵体同化、染黑。
阮姝只能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像在惊涛骇浪中抱紧浮木,努力不让自己被彻底冲垮。
有时,在她几乎要被那无边噩梦碾碎时,那股强大的意识又会突兀地变得……粘稠。
不再是单纯的掠夺,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迷茫的缠绕。
他会长时间地“困”住她,不让离开,也不施加更进一步的痛苦
只是固执地停留在她灵体散发出的微弱温暖里,仿佛那是唯一能让他确认自己还未彻底堕入冰冷深渊的坐标。
这种反复无常,比纯粹的折磨更消耗心神。
阮姝感觉自己像一根被反复拉扯的弦,随时可能崩断。
白日里,那盆灵植依旧翠绿,偶尔还会有新的、带着微弱灵气的小物件被无声放入寝殿。
苍曜依旧会偶尔出现,用那种审视又专注的目光打量她
有时会留下一句冰冷的“尚可”或“无用”,有时则只是沉默地停留片刻,然后离开。
阮姝分不清,他是在豢养一件工具,还是在饲养一只不得不依赖的、令他憎恶的蛊。
直到那一天。
送来的食物里,多了一小碟晶莹剔透的浆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并非什么珍稀灵果,只是山野间常见的品种。但阮姝在看到它的瞬间,身体猛地僵住。
记忆深处,属于原主花妖的、极其久远模糊的记忆被触动
——那是她还是一株刚诞生灵智的小花时,生长在山崖边,旁边就缠绕着这种浆果的藤蔓。
阳光,微风,自由的空气……那是被囚禁前,遥不可及的过去。
一种尖锐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渴望,混着巨大的悲伤,猛地攫住了她。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捏起一颗浆果,冰冷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
就在浆果即将触碰到唇瓣的瞬间,寝殿内光线一暗。
苍曜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寝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阮姝的手指僵在半空,那颗浆果滚落在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一步步走近,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没有看那颗浆果,目光死死锁在阮姝脸上,盯着她还未完全收起的、那瞬间流露出的对外界的渴望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