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这里多的是高档的酒楼茶楼寮店,正当午饭前时,茶楼里有不少的人吃茶看戏,其中也包括了郑奚和朗二娘子。
从半开的的雕花窗户往下看,正好看到各驮着两座莲花灯的车从下面过,朗二娘子“咦”了一声,引起了郑奚的注意。
“这样的莲花灯此前也不是没见过,怎么这家的灯车这样引人注目?还有这么多人围观?”朗二娘子甚少出门,但凡有个热闹就特别感兴趣,不过是约着出来吃个茶,已经问了郑奚一箩筐的问题了。
不过郑奚是个绵和谦和的性子,很有耐性地和她一一解答,惹得朗二娘子面红娇羞,朗家的两个丫鬟更是对视后不住地吃吃笑。
这才歇停了一会。
没想到她又有新疑问了。
郑奚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朱颜和邵远他们各坐一架车,车上巨大的莲花灯无论是颜色还是制作手艺都相当精美绝伦,从这里看过去,连灯芯花蕊的点点细节、莲花瓣外的蜻蜓等都作了细致地刻画。
“是朱娘子。”郑奚笑道,“难怪了,她的手艺一向很好,就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娘子,是上回给我娘做寿灯的那位?”朗二娘子也不由地赞叹,“我娘上次还说,这画匠手艺好,等后头还要在她那儿订,不过她不是在檀州吗,怎地在这里?”
郑奚就将朱颜到这里自立门户的事说了,不过今日这架势惹得他也起了好奇心,使唤喊了茶楼的跑堂来问。
跑堂的上下奔走,自然无所不知:“您问对人了,方才我才听人说,这两车的灯是要送到北云山的清墟观上去的。三日后天圣节庆,不但要请观主道长开光加持,还要请妙韵庵的尹老先生——看官人是读书人,想必一提您就知道了,那可是咱们南州六省读书人的翘楚,他那日去给莲花灯上的神像点睛,再一加持,这四座灯便放在观中供人参拜长明,到时候清墟观不知道有多热闹,官人娘子要是去,可得赶早啊!”
说着又有点嘀咕:“要说往年,可都是龙津桥那几家轮着来,不知道今年怎么叫这家新开的给抢了头彩,方才一瞧那灯,果然是有些手艺的,腰杆子挺直些也属常事。”
郑奚给了他四个钱做赏钱,跑堂的笑眯眯地退出去了。
朗二娘子就显得很有兴趣:“天圣节每年都有,莲花灯也是每年也有,可却都不如今年的这几个好,不如咱们到时候也去凑凑热闹,如何?”
郑奚当然随她。
谁知朗二娘子又想起什么:“正巧严五娘子也在邝州随她娘探亲,论亲戚我还得管她叫一声表姐,要不咱们也叫上她,免得我娘老是怪我不跟她亲近。”说到最后有点没了笑脸儿。
严五娘子今年十八了,这个人,心眼小,脾气大,还仗着从汴京来的,各种挑剔她家安排的住处和吃食,偏自己娘还上赶着凑趣,拿她当个小女孩不懂事,不许她说一句不好,还让她带着对方多出来玩玩。
旁人这个年纪都订好亲事待嫁,两个小女孩同样年纪,应该说得到一处去,偏她眼光高,性子又孤傲,自己勉强和她相处了两日,实在是有点不快。
郑奚来拜访的时候,她有心和对方拉近距离,也是想得意一下,于是主动带着严五娘子去了待客的小花厅,谁知对方隔着纱屏见了郑奚居然回头冷哼一声说不过如此,她满心的欢喜顿时僵在了脸上。
朗二娘子想想就来气。
虽然自己和郑奚是娃娃亲,可郑奚性子好,学问好,又惯常迁就她,长得虽说不俊,却也是清朗的模样。
就说上次帮着自己想法子找人做的寿灯,爹娘看了直夸好,她也满意极了,见不得谁说个不好。
这次让她一道去,也是存了点心思。
瞧,你处处看不起的邝州,也并不比汴京的盛况差到哪里去,有什么可傲的。
郑奚没见过严五娘子,却也不好多打听,就顺着她的意思点头道好,朗二娘子看了就展颜笑开。
*
清墟观这头,朱颜看着观内观外人虽然不多,却都被吸引过来议论纷纷的人群,笑着将今早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冬云也丢开矜持和臊脸,跟着朱颜打配合回答围观者的好奇心,一开始还磕磕绊绊,到后面越说越顺溜,也能对答如流起来。
骡车落定,邵远张松二人开始搬动莲花灯。
道观内自然有小道童望见,出来引二人往放置莲花灯的老位置,也就是三清真人大殿前的左右侧。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搬动第二座的时候,在台阶上邵远滑了一跤,他吁了一口气心道还好灯没事,却不知这一举动惹得周围人群一阵惊呼。
随后就有人喊了起来:“看那神像,是上清灵宝天尊!”
“不过怎么没画眼睛?”
这一嗓子瞬间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因邵远“失手”摔散了的花蕊芯的画卷中,邵远赶紧眼神示意张松赶紧走,张松反应过来,两人合力将灯赶紧抬进观里。
等到好事者再进去看时,那画像已经被邵远拿了梯子爬上去,给重新卷回去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