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还是我跟你们人类学习的。在你们人类世界中的某些赌局中,庄家只比玩家多一点点概率的优势,这给人一种错觉,好像玩家真的能够通过努力打败庄家。但正是这样的错觉让老赌徒铤而走险,实际赌场会掌控所有赌徒的筹码,有人赢钱就会有更多的人输钱,流动的筹码从一些赌徒的钱袋里出去,进入到另外一些赌徒的手中,而赌场悄无声息地从中抽走利益,确保坐庄的时候永远不会亏损。”牠说,“现在快到「开牌」时间了,我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就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体会到我想要的乐趣。”
格温握紧了彼得的手。
“我不喜欢赌徒,也不喜欢打赌,但有一点,我或许和赌徒一样。”她抬起眼帘,望着地狱领主,声音平静,“我会和赌徒一样,永远都会相信自己的命运。”
墨菲斯托微微一愣,嗤笑地说:“很好,很好!那我等着蛛网战争的落幕,看你们故事的结局。”
大团的火焰忽然开始呼啸,地狱的烈火膨胀开来,仿佛沸腾一样要烧尽每一个角落。
地狱领主已经实现了此行的目的,于是牠大手一挥,赶走了他当玩具一样玩弄的人类们。
但死亡女神还在这里,祂脚步曼妙地走到牠的身边,就像一个老友一样等待着和地狱领主寒暄。
“怎么样,死亡?”墨菲斯手托着满满一杯红酒,向死亡女神举杯示意,“人类很有趣吧。明明是那么卑贱如蝼蚁的存在,却偏偏喜欢挣扎。那种在挣扎的无力中诞生的悲惨,失落,绝望,无助,后悔和哀伤,甜美得就像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你的恶趣味我实在不敢恭维。虽然的确有点儿意思,但我还是更喜欢别的乐趣。”死亡女神笑着摇摇头。
墨菲斯托抿了一口酒,不置可否地讪笑了几声:“我们都一样,只不过是在永恒的枯燥中寻找有趣的事物。”
牠沉默了一会儿,喝完杯子里面的酒,自得似的挑起眉峰,问道:“你留下来看了那么久的戏,是准备去收割很多生命了吗?你是送葬之神,就算我刚才试图赶走死亡,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直接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还麻烦到要借用人类的身体。”
“是啊,这里很快就会有很多人会死,我早就感受到了浓厚的死亡气息,尤其是刚才那个女孩。”死亡女神轻声说,“不过还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引起了我的兴趣……那是一群试图复生,摆脱死亡的人。我想知道他们是否能够真的摆脱死亡。但如果他们做不到,我还是会让死亡如期降临。”
“喂,墨菲斯托。”离开的时候,死亡女神忽然慢悠悠地叫住了地狱领主。
“不要小看人类哦。”死亡女神没有回头。
“人心可是琢磨不透的,就算是你也一样……永远不要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人心。”祂低声说道。
说罢,死亡女神就唱着歌离去了,她的嗓音凄美高亢,仿佛葬礼中用作弥撒的挽歌。
老人在病床上安详地沉睡。
医用仪器的声音滴答滴答,晨曦的光穿过窗棂,病房里一片朦胧的光影,仿佛沐浴在圣光中的天堂一般。
本疲惫地在窗前的矮凳坐下。
冲到这里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胡狼和魔鬼的声音……都是尖叫的生与死。
但是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穿过窗户时,望见病床上那熟悉的脸庞。
一开始他既恐慌,又羞愧,因为病床上的老人看起来是那么苍白,身子一动不动。但紧接着,他安心了下来,发现她的胸膛还在轻柔地起伏。
是的,他意识到了,老人还活着。
尽管她每一次若有似无的呼吸都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握住了老人的手:“梅姨……”
老人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本微微吃了一惊,旋即保持了镇定。
还好他早有准备,怕被旁人目击到他的真实面目,穿上了蜘蛛侠的制服。
“女士……我是说,你觉得一切还好吗?”他压低了声音,尽量平静地盯着老人那张苍白和蔼的脸,“你的友好邻居蜘蛛侠路过,向你表达慰问。”
梅姨盯着他的面具,平静的目光没有什么波澜。
但过了好半晌,她忽然开口:“不,不好。”
本的手猛然停住。
“把你的面罩摘下来吧。”梅姨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任何剧烈的起伏,平和而坚定,“我想再看看我侄子的脸。”
本张了张口,然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滚烫得如同炭火。
最终,他缓慢地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满是哀伤的双眼。
这是第一次,他以蜘蛛侠的姿态面对这个老人。
“梅姨。”他哽咽地轻问,“你已经知道了?你是从哪里……我是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你戴着这副面具已经很久了吧。别想跟我狡辩,说你现在穿着的是万圣节派对的时候要穿的衣服,万圣节早就过了,马上就要过圣诞节了。”梅姨微笑地说,甚至开起了玩笑,但表情却很认真,“在你忘记帮我买鸡蛋,却很晚才回家的那天我就已经猜到了。你说你只是随便在外面逛了逛,才忘了回家。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忘记我对你的嘱咐的孩子。更何况那晚你回来的时候满脸是伤。尤其是你的眼睛下面有道很深的伤口,明显是和人打架的痕迹。”
她的眼神也变得悲伤起来。
“我一直想要找你询问答案,值得我怀疑的怪事太多了。可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