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女人丝毫不知危险即将来临,迷糊着也不忘哄男人。
“夫君,妾叫您夫君。”
“好夫君,容妾再睡一会儿罢,求您了。”
她不甚真心地说完,翻了个身,把头埋入锦被里,片刻,呼吸声逐渐均匀。
武帝深深呼出一口气,见惯了魑魅魍魉,他心中顿时生出诸多阴谋诡计,这女人敢叫他的名字,她唤他“夫君”,而不是“圣上”,莫非他不是皇帝?
不对,明黄色的纱帐,帐顶的游龙戏凤绣图,普天之下,只有皇帝能用。
他不再犹豫,立刻翻身下榻,点燃房中的蜡烛。
武帝逡巡四周,精美奢华的拔步床、床檐精雕细琢着彩羽飞凤,镶嵌颗颗圆润饱满的东珠;旁边有一套黄花梨桌椅,上面的翡翠琉璃盏和一套白釉瓷器错落摆放;窗边放着一张软塌,其上铺就雪白的狐皮毯,两株雏菊插在高颈细口瓶中,散发一阵清香。
雏菊?
武帝面不改色走过去,放在掌心端详。
他征战大漠的时候是仲夏,而雏菊,最早到初秋才有。
他的眸光看向妆奁处,忽略其上琳琅满目的珠翠钗环,铜镜里显出一张冷峻的脸:五官深邃,冷眉寒目,正是他的模样!
他站立许久,终于接受这个荒谬的真相——他死了,他又活了。
活在另一个“他”身上,他们有着相同的样貌、名字,经历……
不对,经历或许不同。这个“他”比他幸运,他方才下床走动,困扰他多年的腿疾忽然痊愈,身上的伤也淡了许多,几乎看不出痕迹、
至于那个女人……武帝眉头微皱,尽管两人没有说话,从已知的消息推断,她是“他”的皇后。
还是一个颇受宠爱的皇后。
武帝生出了无尽的疑惑和不解。他继位多年,后宫没有一个高位,那些庸脂俗粉,他连脸都记不清楚,更遑论其他。不可否认,床榻上那女人是个尤物,可身为帝王,多美的女人与他而言,也不过是张皮囊罢了。
千秋基业,万里江山,哪个不比女人有趣?“他”怎会痴迷女色?
武帝深深蹙眉,他站在阴影里,直到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许久,他沉声道:“来人,更衣。”
***
下朝后,恰好是江婉柔起身的时辰。
昨晚陆奉折腾她许久,半夜又没来由地推搡她,江婉柔精神恹恹,今日不接见命妇,她命翠珠给她随意绾了个发髻,半躺在窗边的小榻上,两个小宫女给她揉腰。
她道:“备些清粥小菜,近来圣上口味淡,把荤菜撤了。”
陆奉每下朝后和她一同用早膳,有时候他折腾狠了,她便在膳食上暗戳戳使坏,陆奉口味重,爱食荤腥,他若自己用,什么山珍海味都有,没有人敢苛待皇帝,但若在凤仪宫用膳,便得听皇后娘娘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