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在担心“他”。
武帝低下头,眸光紧紧盯着她拉扯他的手,他此时应该像从前那样,扯出衣袖,不碰她一根手指。或者像他递给她木桶时,与她的肌肤短暂触碰,又立刻抽离,不逾越半分。
她的力气很小,他轻而易举便能把她推开。
可此时,武帝的脚下仿佛生了钉子,江婉柔缓缓靠近他,双臂环绕上他的腰身,脸颊蹭着他的胸膛。
“陪陪我嘛,嗯?”
她的声音和身子一样软。
理智轰然倒塌,这一刻,武帝终于直面本心,把遮羞的纱布扯掉,露出赤裸裸的欲望。
他纵容她的放肆,甘心做她的“花匠”“小厮”,白天看她,成晚宿在凤仪宫,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皇儿”!
为了她。
只为了她。
武帝自诩,他并非是高风亮节的君子,倘若碰到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不论她是何身份,先抢到手再说。他自幼便深谙一个道理:只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可上苍仿佛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在他身陨之后,他才真真正正动心。他们名正言顺,她是“他”的拜过天地,敬告过四方宗庙的妻子。
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
武帝深觉荒谬,细想之下,竟又觉得合乎情理。既然都是“陆奉”,正如他们的口味、习惯相同,“他”所钟情之人,他焉能不倾心?
他霸道专制,根本没有所谓的“羞愧”心,反正都是他,她既是“他”的女人,他是“他”,那么那她就是他的皇后!理应如此!
武帝前些日子沉迷在皇后的温柔乡中,沉溺又克制,不是因为他是君子坦荡,而是他不知道能在这里留多久。
倘若只有这短暂的朝夕,他宁愿自欺欺人,也不堪承受得到又失去的痛。
可她这样可恶,非叫他把他的心血淋淋剖出来,逼得他无路可退。
武帝闭了闭眼,这回没有如往常一样推开,他紧紧环抱她,双臂如铁,似把她揉到骨血里。
“好。”
……
时隔多日,帝后终于睡到了一张榻上。皇帝有心事,刚才又那样闹腾,江婉柔歇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一味旁敲侧击,想问出皇帝的烦心事。能叫陆奉忧心的,肯定非同一般棘手,江婉柔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为他分忧,但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奈何皇帝口风太紧,问着问着,反而把自己问困了,她在迷迷糊糊中进入梦乡,等她的呼吸声逐渐均匀,武帝手掌撑起头颅,侧过身看她。
怎么都看不够。
他伸出掌心盖住她的眼睫,浓密的睫毛轻轻扫动,扫得他掌心发痒,心也跟着痒。他低头,在她光洁的前额落下一个轻吻。然后披上一层薄衫起身下榻。等走到门前,他又身形一顿,转身回来,给江婉柔掖了掖并未散开的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