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衡脸上依旧满是恐慌,没出现别的异样,但袍袖里的拳头已经攥紧。
王兄当年是为救自己才断了条腿,也是这种小人配羞辱的?
谢柯从乌衡的神情中瞅不出破绽,又蛊惑道:“我听说乌木珠这个父亲当得很差劲,连妻儿也能下毒手,所以你们兄弟两在西戎过得很艰难。要不,我们坦诚相待,你们帮我搅乱大楚,我帮你们在西戎站稳脚如何?”
这的确是个很诱人的交易。
如今大楚内忧外患,人人虎视眈眈,要是北狄和西戎能合作,必然事半功倍。
其实乌木珠一直有这个打算。
但如今西戎掌权的可不是乌木珠了。
想和北狄合作?乌衡在心里冷笑一声,永远都不可能!
同样的,他绝不能暴露在这里,从而放弃和王兄的多年布局。
就算是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能。
羞耻?尊严?
这种时候,过重的羞耻心只会坏事,愚蠢至极。一无所有的尊严,也不过是场笑话。
这些道理早在五年前,他便已经领教过了。
乌衡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哭声哀求:“好咳……咳好,只要放过我,王兄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是还不行,可以割地,可以送美人,送咳……咳金银珠宝,怎么都可以,只要放了我!”
说着说着,乌衡甚至开始口吐白沫,一副吓得要死要活的模样。
谢柯当即嫌弃地将脚往后收了收,但衣摆上还是被溅上了些白沫,蓝姻赶紧蹲下身,用帕子帮忙擦拭。
沙脊讥笑道:“把割地说得跟送萝卜一样轻松,还真是锦衣玉食惯了,没轻没重的。”
蓝姻十分不屑:“我早就说过了,杀这么个窝囊废,不如想想办法杀了时亭。”
谢柯瞅着被弄脏的衣摆不悦,干脆撕下那块布丢了,然后沉默地盯着乌衡,若有所思。
在他若有实质的目光里,乌衡后背不由淌下冷汗。
——他面对的,可不是那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官僚,而是曾经北境兵变的主谋,差点让大楚灭国,北狄得以入主中原。
选择暂时低头很难,能逃过谢柯的审视更难,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
沉默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像钝刀一下一下折磨着神志,简直能将人逼疯。
而乌衡始终强行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杀意,一丝不苟地演好窝囊废。
剑的真意不在利,在藏。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急停,整个车厢猛地晃动。
小余迅速护住谢柯,沙脊伸手拽住乌衡,避免在谢柯下令前给撞死了。
外面迅速来报:“大巫,前面有拒马桩拦路,像是刚搬来的!”
小余拿起铁索就要出去,但被谢柯拦下:“还用不到你。”
蓝姻嗤道:“八成是时亭让青鸾卫做的,我就说刚刚怎么没见他们人影,果然阴险狡诈。”
沙脊笑:“毕竟是别人地盘,比我们熟悉不是很正常吗?还有你们,愣着干嘛,赶紧去把拒马桩弄开啊。”
属下赶紧分头行动。
外面很快响起和青鸾卫交手的刀剑声。谢柯不甚在意,倒是恍然想起什么,眼神示意沙脊赶紧将乌衡丢下马车。
沙脊不解,但还是立马一把将乌衡丢出马车,外面青鸾卫见状赶紧杀过来接人。
乌衡落地滚出去的那一刻,不禁弯眼一笑。
他知道,在这种悄无声息的对峙中,他又赢了。
看来在这世上,也只有时亭能一眼察觉自己的野心,他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存在。
马车内,沙脊回头看向谢柯:“我们的东西还在阿蒙勒手里。”
“无妨,如今看来,就算东西在西戎手里,他们也不会交给崇合帝的,毕竟大楚太快解决我们,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西戎了。”
谢柯说着冷哼一声,“乌木珠都用自己儿子的命来调开我们了,要不是他首肯,阿蒙勒敢这么做?何况这个儿子还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