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亭闻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问:“出了什么事?”
钟则忙道:“今天一早,昭国园里人说二王子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我们便立马去太医院请太医。谁知,太医看完病后,阿蒙勒将军带人闯了出来,非说太医开的方子有问题,说大楚要谋害西戎质子,他们要面圣,要回西戎。”
崇合帝急得坐立起来,追问:“那乌衡呢?他现在如何?”
钟则道:“二王子就跟在阿蒙将军后面,看样子是病又犯了,脸色惨白如纸,咳嗽不止,还吐了好几口血。”
崇合帝看向窗缝外的漫天风雪,半晌,叹气道:“朕何时要杀他了?唉,舅甥做到这份上,这是在惩罚朕啊。”
时亭上前两步,主动道:“陛下,还是我去一趟昭国园吧。”
崇合帝点头:“先好好安抚他的情绪,然后告诉他,只要他好好活着,什么事都好商量。”
时亭将崇合帝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退出寝殿。
就在时亭退出去的下一刻,崇合帝还是将药碗搁下了。
钟则想要劝,但被崇合帝拦下,笑笑道:“朕这身子骨早就不行了,喝这玩意儿不仅没用,还折磨自己,没必要。”
钟则还想劝,崇合帝不耐烦道:“行了,去把那张画像给朕拿过来,看到他比喝什么药都管用。”
昭国园前,阿蒙勒在又一次踹飞两名北衙军后,退到乌衡身边,低声问:“二殿下,我们明明有暗道出去见陛下,干嘛非要硬闯?何况您今日……”
“废话少说。”乌衡冷哼一声,“而且我不是为了见楚帝,一个将我母后送到异国他乡,二十多年不见面的舅父,我对他能有什么感情?”
阿蒙勒反应过来:“殿下是要见引时将军过来?”
乌衡仰头看去,目光落在长街尽头的风雪,苦笑道:“跑出去见他,他必定不会见我,但要是我伤害他的属下,他还是回来看一眼的。”
阿蒙勒看了眼自己面色阴沉的主子,欲言又止。
少时,马蹄声从风雪那头传来,乌衡目眦尽裂地望着长街尽头。
紧接着,一身青衣的时亭纵马穿过风雪,身影由模糊渐渐清晰。
乌衡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当年时亭接自己去镇远军的场景。
那日的雪比今日还大,狂风将枯枝尽数吹断,外面冷得穿多少层都白搭,他却固执地坐在小院门口,愣愣地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那个时候北境的千家万户都在准备新年,镇远军亦是如此,时亭很难想起他这个毫无干系的人。
可是,疼爱他的母后在开春已经离他而去,他又才被所谓的生父用毒毁了容,扔到这片大楚的地界自生自灭,他实在太需要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了,那怕这个希望是敌人给的。
“大家都回家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合适。”
就在他失望透顶,打算转身回小院时,时亭出现了。
时亭朝他伸手,笑道:“不如跟我回家吧,以后每个年我们一起过。”
年少的他简直难以置信,之后走近时亭的每一步都在试探,但时亭永远用真诚和包容回应他。
自此在他内心深处,随着年岁疯狂滋长的,除了蓬勃的野心,还有对这人的觊觎。
“二殿下。”
时亭翻身下马,冷冽的声音将乌衡从回忆中拉回。
乌衡看着和记忆中的温柔截然不同的冷淡,还是忍不住笑了下,望眼欲穿道:“时将军,我们已经二十三天没有见过面了。”
时亭错开乌衡炽热的目光,示意北衙军收手,阿蒙勒也与属下收刀。
末了,时亭朝乌衡行了下礼,道:“二殿下,陛下已经得知这里情况,特让我来查明真相,必定给你交代。而且,我想太医之事多半是误会,倒是二殿下如今病着,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乌衡看着时亭公事公办的态度,暗自轻叹一气,无赖地朝他手一抬,道:“那时将军便扶我进去吧。”
时亭示意属下去扶,但阿蒙勒拦下了。
阿蒙勒:“时将军,太医的事情还没查清,在下并不放心旁人来扶我家殿下。”
时亭知道乌衡是铁了心要他扶了,那怕一身病骨挨着风雪也要坚持。
他心里虽然不理解,但怕乌衡真出个好歹没法给崇合帝交代,便顺了他的心意,上前将人扶住。
“多谢时将军了。”乌衡将大半个身子靠在时亭身上,鼻间嗅着那股淡淡的茶香,好笑道,“这次生病还真不是装的,时将军尽可放心。”
时亭自然是看出来了,但并不回应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