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亭一路反问自己,最后竟然发现自己更多的是震惊,而非讨厌。
但要是西戎的那个无赖亲他,他当作被狗啃了就行,事后过两天也就忘了,不会放在心上。
可偏偏是……是阿柳。
他都不知道怎么跟时志鸿开口!
“到底怎么了?”时志鸿越看越捉急,恍然想起来什么,脸色一沉,问,“你不是去找阿柳了吗?是不是阿柳那里出了什么事?”
时亭叹了口气:“没出什么事。”
还是暂时隐瞒掉这件事比较好,时亭想,毕竟他自己的思绪都还乱着,等理清了,处理好了,再说不迟。
但当他抬头,却后知后觉发现时志鸿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时亭直言:“有事瞒我。”
时志鸿为难地嘴唇翕动几下,许久,才将衣袖里的密函掏出来递给时亭,道:“南边青鸾卫加急送来的,和慕容辞有关,你自己看吧。”
慕容辞,前西大营主帅,退隐多年的老将军,亦是阿柳的师父。
时亭直觉这份密函会让他和阿柳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拆开。
第67章不系之舟(十三)
密函很短,但时亭还是读了一遍又一遍。
“果然,”他颤抖着将密函放下,唏嘘道,“慕容老将军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大楚,选择帮西戎入主中原,一统天下。”
时志鸿见他脸色越来越差,有些话到了喉头还是被咽了下去,化作一声长叹。
时亭看了眼时志鸿,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慕容老将军是阿柳的师父,所以阿柳很有可能也参与了勾结西戎的行动之中。”
时志鸿纠结:“也许,阿柳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呢?毕竟很多事还没有查到最后,现在定论一切还太早了。”
时亭却是摇了摇头,从一堆蛛丝马迹中理清思路:“密函上指出,慕容老将军早在八年前就开始和西戎接触,而阿柳刚好也是在那一年掉下悬崖,销声匿迹。”
“试想,一个企图改天换地的暮年老将,费尽心血将毕生本领教给一个年轻人,其中用意还不明显吗?”
说到这里,时亭只觉胸口突然刀绞般疼痛,浑身冰冷,随即气血开始毫无章法地奔涌。
他知道,这是体内半生休开始叫嚣了。
“表哥,别说了。”时志鸿见时亭分明神色痛苦,唇色愈发苍白,却强撑镇定,直言劝道,“此事我们改天说好吗?你根本接受不了阿柳背叛大楚的可能,那何苦为难自己呢?你这样只能加速半生休发作。”
时亭完全没理会,自顾自继续分析:“如果是这样,阿柳在江南道活动长达五年之久,究竟对东南局势知晓了多少?又将西戎的势力布置了多少?”
眼看时亭脸色越来越差,时志鸿苦口婆心:“别说了!阿柳在你心里有多重要我比你自己还清楚,你不要逼自己越过这层关系去强装镇定!就算阿柳真的帮西戎做了不少事,我看也多半是被蒙蔽了,大不了我们把人从西戎手里抢回来,教育教育嘛。”
“不,没这么简单。”时亭扶住头痛欲裂的脑袋,苦笑道,“如果阿柳本就是西戎的人,对大楚来说才更可怕。”
时志鸿震惊:“不……不能吧?”
这时,时亭脚步开始发虚,突然一个趔趄朝前倒去,还在时志鸿随时注意着他的情况,赶紧一把扶住:“我嘞个表哥啊,算我求你了,先别想这事了行不!”
时亭吐出一口黑血,头脑开始昏沉。
“表哥!”时志鸿惊慌之余,赶紧将人放好,将门窗紧闭,吩咐自己的侍从去叫北辰过来,然后从旁边书柜里翻出备用药粉,兑了水给时亭先服下。
迷迷糊糊中,时亭听到了北辰的声音,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吩咐:“送我回府上密室,快。”
此时此刻,他不想被大理寺其他人发现他毒发。
或者说,他不想阿柳知道他毒发了。
在很多事情弄清楚前,他们最好不要见面。
随后,时亭又一次陷入黑暗,随后便是冗长的,重复了千百遍的旧梦。
只是这一次,他的梦境里多了一个人。
帝都长街上,桃花盛开,人来人往。有小孩牵着风筝线飞跑,后面跟着一堆欢呼的小伙伴,像群叽叽喳喳的雀儿。
时亭静静看看他们,跟着笑了起来。
但不知怎地,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他已经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