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衡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死士踏进危险重重的入口,犹如闯进无间地狱。
满达看着手上的兵符,有种浓烈的不真实感。
他来到这里,甚至准备牺牲自己,是为了整个家族,而乌衡却是为了敌国的一个将军,甘愿到生死边缘走一遭。
人真的能情深至此吗?而且还是如此狼子野心的一个人。
时亭最近两天总是不停地做噩梦,往往一整夜都被折磨地没法入睡。
他便干脆不睡了,困了就靠在椅背上发呆打盹儿,清醒了就抓紧时间处理各种紧急的密函和军务。
朝堂内外,大楚南北,时亭无一不需要考虑。
北辰生怕他身体损害过快,撑不到乌衡带着解药回来,便偷偷在香炉加了大量安神香。
终于,在连续两天的过度劳累后,时亭终于睡了个好觉。
取代那些噩梦的,是一些零碎的闲暇时光。
时亭又回到了乌衡第一次邀他和时志鸿去昭国园赴宴的那天。
马车上,乌衡为了防止时亭中途下去,用一个小凳子挡住去路。时亭当时并没有理会,如今在知道乌衡就是阿柳的情况下,忍不住笑:“怎么这么幼稚呢?阿柳,你明明已经长大了。”
乌衡分明是巧舌如簧的,但他却像记忆中的阿柳一样,不说话,只是贴上来紧紧抱住时亭的胳膊,自己做那根不让时亭离开的绳索。
时亭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没有推开梦里的乌衡,并抬手拂去了他头上的一片落花
画面一转,回到了乌衡还是阿柳的时候。
那是小乌衡刚到北境的第一个春天,身量非常单薄,个子还没有时亭肩头高,因不肯离开时亭身边片刻,连睡觉都跟他挤在一起,而且会专门睡在外侧,拦住他下床的去路。
皎洁月光下,时亭坐立起来,外侧的小乌衡立马跟着坐立起来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时亭,生怕他跑了。
侥是以前经历过这一幕,时亭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道:“我不跑,你不要紧张。”
然后小乌衡就像当初一样,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呜呜咽咽的,止不住地颤抖,像只无助的小兽。
时亭心里一酸,将可怜的小东西抱进怀里。
只不过当年的小乌衡装哑巴,什么都不能说,梦里的小乌衡却断断续续开了口:“别走……我不想你走,不要走。”
“不走。”
时亭心疼得很,将小乌衡抱得更紧,恍惚中又想起什么,问,“那你会走吗?”
或许因为梦里的乌衡是假的,时亭没有得到答案。
“……阿柳。”时亭反而更为放松,将下巴垫在小乌衡的头上,笑着吐了口气,“其实我有点累了。”
下一刻,小乌衡向前用力一推,两人齐齐倒在榻上。
“累了就休息。”小乌衡将被子一把扯过来,严严实实地,一丝不苟地给时亭盖好。
时亭看着忙碌的小东西,不禁笑了。
是啊,就算梦里的乌衡是假的,那也是现实里乌衡的投射。
现实的乌衡愿意为他舍生忘死,梦里的乌衡才会对他百般挽留。
“北将军,你看公子在梦里是不是笑了?”
亲卫半夜给时亭喂水,惊喜地叫来北辰。
北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我嘞个祖宗,你小点声,公子好不容易才睡着。”
说罢,欣慰地看了眼时亭,赶紧将亲卫赶出去,还时亭耳根清净。
八日后,时亭仍然没有对谢柯的队伍动手,自以为是的谢柯终于后知后觉不对,但此刻时亭已经亲自带兵躲过谢柯视线,接应江南道运来的粮草。
谢柯反应也是极快,迅速带兵围攻时亭,并成功截住粮车。
但等属下揭开防水的毛毡,才发现粮车上什么都没有。
他立马反应过来,时亭是以自己做诱饵,吸引他的注意力,而真正的运粮队伍早从其他方向进壶口谷了!
时亭冲谢柯淡淡一笑:“声东击西,兵不厌诈,大巫在兵法上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谢柯本就揣着一肚子的愤怒,闻言被激得咬牙切齿,佯装镇定地嘲讽:“一个就要死的废物而已,也配叫嚣?如果我是你,已经开始准备遗容,好去面见自己的二伯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