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巳时出发,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宵禁之前赶到了寻安镇,城门即将关闭,魏琎出示了官府文牒才顺利通关,并调派了此处的官兵开路。
街上已无多少行人,静谧的环境显得此刻车轮滚动和马匹扬蹄的声音分外刺耳,路两旁的住户有人打开门窗观望,眼见着一马一车快速地消失在街尾。
众人抵达义庄,门口早已有人候着,在黑夜中都举着火把,照亮了本该阴森的宅子。
锦心下车时,一路上的哭泣和担惊受怕的情绪已让她眼睑红肿,双腿发软。沈樾在她身后也未能拉住她滑下马车的身影。
锦心硌在乘石上滚落在地,沈樾跳下车去扶,却有一人先他一步。结实的双臂挎住锦心的胳膊将她拎了起来,顺势推在了沈樾迎来的臂上作以支撑。
“锦心,振作点。”魏琎语气严肃,他要锦心冷静下来。
如今的场面非他想要看到的,最初得了消息本想自己先一步前来确认再告知锦心,但他更知锦心拥有第一知情权,不论事态真假,结果好坏,都应该她自己前来面对。
“随我来。”魏琎接过面罩和香丸并递给了沈樾二人。
沈樾为自己和锦心佩戴好面罩,便搀着崴了脚的锦心随魏琎进入了义庄。
虽已经提前含了香丸,可越往里走,刺鼻的味道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人的每一处毛孔。
锦心静了静心神,强忍欲呕的冲动,踱步进入了左侧一间单独的厝屋中。
屋中只置一板,板上人着白布覆盖,周围站有数人高举火把,将屋内照的昏黄交错,令人晃眼一看,还当板上之人尚有生息般在规律起伏。
锦心接过魏琎递来的火把,极为缓慢地迈步上前。一手拿着火把靠近,一手颤抖着揭开了白布。
只是两息,锦心手中的火把摔落在地,她再也抑不住地跪坐在地,恸哭出声。
她的双手扶住了板上之人的胳膊,轻轻摇晃着:“阿渊……阿渊你醒醒!!”
易渊是徐忱的表字。男子到弱冠之年皆由长辈授予富含深意的表字,可徐忱早已失去双亲,此表字是他送给自己的。
锦心问过含义,徐忱只道:“我这孤苦之命,极易陷入深渊无法自救,是以取成表字用来时时自醒。”
是以锦心便也“阿渊,阿渊”地成日这么唤着。每每唤着都是含羞娇俏,乐意融融。
她不要易渊二字背负那样沉重地含义,她不要她的阿渊会有陷入深渊的一天。
可此刻,深渊就在她面前。
徐忱的脸和身体已然泡发了,没有个人样,此是典型的溺水之征。可锦心识得他身上穿着的衣裳,那袖口还有她亲自绣上去的梨花云纹。
沈樾只觉面前之景可怖至极,他想去把小妹拉起来,可一向柔弱的锦心却在此刻生出了极大的力量,她扯着徐忱的袖摆就是不起身,固执地哭道让躺着的人醒过来。
魏琎亦面色苍白,转身出了厝屋,站在门檐下听着里面的恸哭之声。
他吐掉口中的香丸,鼻息间的尸腐之味愈加浓烈,成桓即刻上前呈上新的,却被拒之。
魏琎的眼神也随着里屋的泣声蒙上了雾气。
他想错了,他不该带她来的。
宁愿让她因未见爱人最后一面而怨他一辈子,也不愿看她哭成如今这般悲绝。
自救下锦心以来,他看到的是一个有着要强个性的不屈生命。明明长着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庞,她应是弱柳扶风,小鸟依人的莬丝花,可偏自带倔强,宁是被欺负偏待,十日只食三块干饼,也不来求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