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千足长虫,约有二寸,外壳黝黑发亮,内腔嗡嗡作响。
见柳云蝉逐步逼近,他才惊慌后退,重复大叫着:“我错了,饶了我!”
柳云蝉一手扣住他挣扎的下颌,指尖硬生生扣开唇齿,不顾其恐慌、干呕、后退姿态,逼其吞下尚在蠕动的长虫。
“躲什么?若是让我发现你作践人,生了害人心思,我可以保证,这条虫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然,你若是好好做人,我自然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她抬眼嗔笑,吐言又轻又毒。
指尖从他唇角,缓缓划至咽喉,最后停在心口处。那条青蛇施施然地摆动蛇尾,顺着温热肌肤游回手腕处。
显得万分乖巧又鬼气盎然。
整个巷道,死一般寂静。李惇劫后余生,保证不敢再犯。尚不敢抬头与柳云蝉对视,正在此刻,身后传来差役声响:
“大理寺少卿谢清欢到此。”
不知何时,巷口静静立着一道颀长身影。来人一袭白色长衫,隐约可见大理寺的纹样。衣袂飘飘,恍若谪仙。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得像初融的雪水,扫过两人。一双漆黑凤眼稍作停顿,最后落在衣冠不整,半露香肩的柳云蝉身上。
柳云蝉的心猛地一沉。听闻中原官员一向狡诈如狐,凶残如虎。万不可在此刻暴露出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份。
谢清欢缓步走到柳云蝉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正好能让她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带着淡淡梅花香的气息。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受惊的苍白神色,嘴唇微微颤抖,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噙着泪珠,哭声凝噎哽住。
落雪纷飞,雾凇沆砀。
女子泪眼乜斜,好不可怜。
“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这李家公子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势,泼皮耍横强逼民女委身于他!”柳云蝉哭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抱住来人。
可下一秒,就被谢清欢毫无怜惜地拎着衣领丢开,他像是碰到什么腌臜秽物一样,迅速地收回手,眼中闪过厌倦和冷意。
“脏。”
李惇僵在原地,在长安城谁人不识这玉面修罗,当朝大理寺少卿谢清欢。霁月清风,芝兰玉树。长相极好,脾性却淡漠似水。
谢清欢其人冷情冷意,不近女色。传闻他审决刑狱从无错漏,用刑严峻,光是听到名字便能止小儿夜啼。
长安城里有胆大的贵女往他必经之途掷香囊,那绣工精致的香囊滚落尘土,他目不斜视踏过,只留一句:“碍路。”
而那个方才抽他好几个巴掌,对他又踹又掐的女子现在又扮成一副楚楚可怜,柔弱可欺的模样。
李惇敢怒不敢言,这两人他没一个敢得罪。只能硬生生吃下这哑巴亏,跪叩在地:
“禀大人,民子知错。是小人色胆包天,甘愿受罚。”
谢清欢也不过多询问,只是招手让身后差役扣下李惇。此人已是惯犯,但今日神色却十分慌张,到像是遇见了索命的罗刹鬼一样。
似乎是在害怕眼前娇弱女子。
盯着李惇惊恐模样,颈间青紫勒痕以及高高肿起的脸颊。他审视着柳云蝉,眼眸中明显带着不信任,冷冷道:
“姑娘这般躲躲藏藏的姿态,倒像是苗疆毒物作风,既心狠手辣,又敢做不敢当。”
柳云蝉藏在衣袖下的指尖猛得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再出言时全然一副温顺柔软的模样:“大人教训的是,民女受教。”
谢清欢那句“苗疆毒物”言犹在耳,刺得她心头火起,却又不得不强行按压。心里怒骂:
“不过是衣冠楚楚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