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笔误。我们当时更正了。”
“笔误需要把整个标签撕掉重贴吗?”大卫看着他,“而且如果您当时就发现了笔误,为什么不在值班日志里记录更正?为什么案卷里没有任何说明?”
帕特森的嘴唇颤抖。他看了看走廊左右,压低声音:“你一个人来的?”
“是的。”
“……进来吧。但只能聊十分钟。”
公寓内部整洁但简陋。客厅里摆着老旧的沙发和电视机,墙上挂着家庭照片。
“我妻子三年前去世了。”帕特森注意到大卫的目光,“癌症。治疗花光了所有积蓄。孩子现在在外州工作,很少回来。”
大卫在沙发上坐下。他没有打开录音笔——现在还不是时候。
“帕特森先生,我不想来为难您。但布莱克案的无罪判决,受害者的家庭一直在上诉。如果物证有问题……”
“物证没有问题。”帕特森打断他,声音僵硬,“纤维样本匹配,时间线清晰。法官的判决是正确的。”
“那标签修改是怎么回事?”
沉默。长久的沉默。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帕特森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人让我改的。”
大卫的心跳加速:“谁?”
“我不知道。电话。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说如果我按照指示修改标签,我妻子下一个疗程的进口药费用会有人支付。说如果我拒绝,或者告诉任何人,那笔钱就会消失。”
“多少钱?”
“八万美元。”帕特森闭上眼睛,“那是我妻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常规化疗已经失效了,医生说那种进口药有百分之三十的机会……我买了。她多活了十一个月。”
客厅里一片死寂。
“您有证据吗?”大卫轻声问。
帕特森苦笑着摇头:“钱是现金,装在一个纸袋里,放在我家门口。通话用的是无法追踪的预付费电话。我试过……我试过录音,但对方每次只说不到二十秒就挂断。而且我有什么选择?告诉我妻子‘对不起,有人想贿赂我,所以我不能救你’?”
大卫理解。他完全理解。
“您辞职是因为这个吗?”
“一部分是。”帕特森说,“另一部分是……我受不了了。每天看着那些物证,看着案卷,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妻子去世后,我就辞职了。现在在一家私人实验室做基础检测,工资只有以前的一半,但至少……至少晚上能睡着。”
大卫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放在茶几上:“帕特森先生,我需要您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正式录音。这可能会成为重新调查布莱克案的关键证据。”
帕特森盯着那支小小的黑色设备,像是盯着一条毒蛇。
“如果我录音,他们会知道是我说的。那个打电话的人,或者他背后的人。”
“我会保护您。”大卫说,“我可以申请证人保护程序。”
“你保护不了。”帕特森摇头,“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你不知道他们能做什么。我妻子死后,我收到过一封信。没有邮戳,直接塞在我家门缝里。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沉默是金。你妻子的墓碑很漂亮,保持现状。’”
大卫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所以您选择继续沉默。”
“我选择活下去。”帕特森站起来,走到窗边,“检察官先生,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受够了。但我不会录音,不会出庭,不会在公开场合说一个字。我妻子已经安息了,我不想有人去打扰她的墓碑。你明白吗?”
大卫也站起来。他拿起录音笔,放回口袋。
“我明白。”他说,“但您知道吗?布莱克案的那个受害者,她也有墓碑。她的家人每年圣诞节都会去那里,放一束花,然后问同一个问题:为什么杀害她的人能无罪释放?”
帕特森的背脊僵住了。
“我给您我的名片。”大卫把名片放在茶几上,“如果您改变主意,或者……想起任何其他细节,随时联系我。任何时间。”
他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帕特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检察官先生。”
大卫回头。
“那个俱乐部。”帕特森没有转身,依然看着窗外,“网球俱乐部。我妻子生前喜欢看网球。有次我们在餐厅吃饭,隔壁桌有人在庆祝什么。我听见他们说……沃顿法官终于同意加入俱乐部董事会了,以后‘办事’更方便了。那是2019年2月。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