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唇角一勾,眼神锐利,“想用这种下作手段?门都没有!”
她立刻吩咐:“王嬷嬷,你手艺最好,立刻按姐姐的尺寸,将这礼服腰身、袖口连夜改合宜了,务必天衣无缝!翠儿,去把我那个紫檀木的药箱拿来。”
林墨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绣工精美的藕荷色香囊,递给黛玉:“姐,这里面是我配的安神定志的香料,你贴身戴着,明日场面再大,人也再多,闻着它,心便能静下来,不必紧张。”
黛玉接过香囊,一股清冽恬淡的香气萦绕鼻尖,果然觉得心中那点因即将面对未知而产生的躁动平复了许多。她将香囊仔细收在怀中,对妹妹报以安心的一笑。
很快,礼服修改妥当,穿上身后果然熨帖合体,更衬得黛玉身姿窈窕,气质清雅。
林墨也换去了平常穿的劲装,换上宝蓝色竹纹长衫,头戴宝蓝色珠翠簪花还被黛玉拉着涂了些口脂更觉得娇俏。
姐妹二人收拾停当,这才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荣国府内,早已灯火通明,一派忙碌景象。王熙凤亲自等在二门上,见她们来了,立刻堆起满脸热情的笑容迎上来:“哎哟,我的好妹妹们,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嬷嬷们都等急了!”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黛玉身上那身无比合体的礼服,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失望,随即又被更深的笑意掩盖。
她被引至一处偏厅,果然有位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老太监坐在上首,两个神情严肃的嬷嬷立在两旁。王夫人、邢夫人并三春姐妹也在座,看似陪同学习,实则目光都落在黛玉身上。
那老太监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讲着省亲的流程规矩,如何跪拜,如何回话,如何进退,语速不快,条条款款却极其繁琐苛细。两个嬷嬷则在一旁演示,动作一板一眼,要求分毫不差。
王熙凤在一旁陪着笑,时不时插话:“林妹妹,你可要仔细看,认真学,这皇家规矩错不得分毫,否则丢了贾府的颜面是小,冲撞了娘娘可是大罪过。”言语之间,将巨大的压力不动声色地推向黛玉。
若是以往,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繁琐的规矩和隐含的威胁包围,黛玉只怕早已心神俱疲,举止失措。但今日,她怀中揣着妹妹给的安神香囊,鼻尖萦绕着那令人心静的氣息,身旁站着如松如岳的妹妹,心中竟是一片奇异的澄澈镇定。
她看得极其专注,听得无比认真。每一个动作,她都默默记下,暗自揣摩。
然而,当嬷嬷演示到一项较为复杂的转身叩拜礼时,步伐和手势衔接有些迅疾,黛玉看得微微蹙眉,似乎未能立刻领会其中关窍。
王熙凤眼中精光一闪,正要开口让黛玉立刻尝试,故意让她出丑——
林墨却抢先一步,上前扶住黛玉的手臂,对着那老太监,态度恭敬却声音清晰地问道:“公公恕罪,民女有一事不明。方才嬷嬷演示的这记‘回风拂柳’拜,转身时,这右手是应高于眉梢,还是齐于耳际?步伐是与肩同宽,还是略窄三分?还望公公明示。”
她问得极其具体,眼神恳切,完全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那老太监原本只是例行公事,见有人如此认真追问细节,倒也不好敷衍,抬起眼皮看了看林墨,又示意嬷嬷重新慢动作演示了一遍,仔细讲解其中分寸。
林墨听得认真,不时点头,还低声对黛玉重复关键之处。黛玉本就聪慧,经此一点拨,立刻了然于心,再看向那礼仪时,眼中已无困惑。
王熙凤在一旁,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她准备好的所有“指点”、“纠正”,竟全然没了用武之地!这林墨,简直像个密不透风的盾牌,将黛玉护得严严实实!
她强笑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林二妹妹真是细心体贴,这般护着林妹妹。不过这些礼仪,光听懂还不够,还需多练习才是,熟方能生巧嘛。”
林墨回以灿烂一笑,语气却绵里藏针:“王嫂子说的是。我们自会尽心练习,力求完美。不过嘛……”
她话锋微转,目光清凌凌地看向王熙凤,意有所指:
“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心怀敬畏,举止端庄,即便偶有细小疏漏,想必娘娘仁厚,也不会过于苛责。怕就怕……有人不是想着如何把事情办好,而是憋着劲想在鸡蛋里挑骨头,那可就真是其心可诛了。王嫂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熙凤被她这话噎得脸色一僵,干笑两声,再也接不下去。
接下来的彩排,林墨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黛玉身边。黛玉演练时,她便在旁静静看着,目光敏锐。黛玉做得好的地方,她微微颔首;若稍有迟疑,她便立刻出声,或询问太监嬷嬷,或自己出言提醒,总能在旁人发难之前,将问题化解于无形。
黛玉在她的护航下,心态愈发平稳,动作也越来越流畅自然,那份沉静优雅的气度,竟隐隐将一旁刻意端着架子的三春都比了下去。
一场耗时颇长的彩排下来,黛玉虽有些疲惫,但精神尚好,并未出现任何失仪或体力不支的状况。
彩排结束,众人散去。林墨携着黛玉向贾母等人告辞,王熙凤陪着笑脸将她们送至廊下。
走在依旧喧闹的贾府庭院中,黛玉轻轻舒了口气,低声道:“总算……结束了。”
林墨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姐,你今日做得极好。”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走出垂花门时,林墨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远处假山石后,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那窥探的目光,带着一丝阴冷的算计。
林墨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更加握紧了黛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