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三人跟着宇髄天元离开后,蝶屋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煎药的炉火日夜不熄,伤员们的呻吟与康复者的道谢交织,小葵依旧雷厉风行地处理着各项事务,香奈乎又跟随蝴蝶忍出发做任务了。
等待的日子缓慢而煎熬,花子和小葵会不自觉地望向蝶屋入口,期待看到那三个熟悉的身影归来,又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鎹鸦的每一次鸣叫,都会让她们的心提起来。
小葵将自己投入到近乎疯狂的工作中,统筹物资、指导新来的护理员、亲自巡查每一个病房,事无巨细,仿佛只要忙得脚不沾地,就能将那份对被强行带走的同伴以及主动踏入险境的炭治郎三人的担忧强行压下去。但花子看得出,她眼下日益明显的青黑,和偶尔对着炭治郎他们空荡荡的床铺发呆的瞬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花子同样心绪不宁。调配药剂时,她会不自觉地多准备几分治疗切割伤、烧伤和常见毒物的药膏药散,用油纸仔细包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随时能用上。夜晚,她在廊下祈祷的时间变长了,低声念诵的名字里,又添了三个。她有时会梦见那辆燃烧的无限列车,梦见炼狱先生染血的羽织,然后惊醒,冷汗涔涔,再难入眠,只能起身去药房借着灯光翻阅医书,或是研磨一些安神的药材,直到天亮。
日常仍在继续。蝶屋总是不缺伤员,新的任务,新的战斗,新的伤痕。花子和小葵像两棵紧紧扎根的树,支撑着这片医疗后勤的绿洲。
这日午后,秋阳透过薄云,洒下略显慵懒的光线。花子正在后院药圃里,小心地采摘最后一批即将过季的金银花。她戴着粗布手套,动作轻柔,将那些香气清冽的小花一朵朵收入竹篮。小葵在不远处晾晒新洗的绷带,木夹子发出规律的“咔哒”声。
就在这相对宁静的时刻,一股阴冷、滑腻、仿佛带着湿泥土和某种生物腥气的存在感,悄然弥漫开来。
花子摘花的手微微一滞,背脊莫名泛起一阵寒意。她抬起头,看见庭院入口的紫藤花架下,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高挑纤细,穿着鬼杀队标准的黑色制服,外罩一件羽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缠绕的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是罕见的异色瞳,一金一绿,如同爬行动物般冰冷,缺乏温度。他的脖颈处,缠绕着一条通体洁白的小蛇,蛇信时而轻吐,不断发出“嘶嘶”声,更添几分阴郁诡谲的气息。
蛇柱,伊黑小芭内。
花子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柱。尽管同为柱,但蛇柱给她的感觉与炼狱先生的炽热、宇髄先生的华丽张扬截然不同,是一种更接近幽暗丛林深处、冰凉滑腻的压迫感。她听说过一些关于蛇柱的传闻,性情孤僻,手段狠厉,对鬼有着极深的憎恶。此刻面对,那份无形的压力远比面对豪爽的炎柱或华丽浮躁的音柱要大得多。尤其是他肩上那条活生生的蛇,花子从小怕蛇,那种滑腻、无声的生物总能唤起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让她指尖微微发凉。
小葵也看到了来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上前,恭敬地行礼:“伊黑大人,日安。请问有何吩咐?”
伊黑小芭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冰冷的蛇瞳扫视了一圈庭院,目光在几个伤势未愈的队员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到小葵身上。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蛇类滑行般的质感:“取药。紫藤花提取液浓缩剂,愈伤草膏,还有……针对蛇毒的通用解毒片,清单在这里。”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小葵。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那条白蛇顺着他抬手的动作,微微昂起了头,冰冷的竖瞳好奇地盯着小葵。
小葵强自镇定地接过清单,快速浏览了一下,点头道:“是,请您稍等,我立刻去准备。”
小葵转身时飞快地给花子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花子连忙放下竹篮,摘掉手套,匆匆净了手,跟在小葵身后进了药房。她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跟随着她,让她后颈的寒毛都有些竖起。
药房里,小葵利落地从不同的药柜取出所需药品。紫藤花提取液浓缩剂装在特制的深色小玻璃瓶里,用来对付棘手的鬼毒;愈伤草膏是蝶屋改良的大罐装,促进伤口愈合效果极佳;针对蛇毒的通用解毒片则是以多种抗毒草药炼制,用蜡封的小盒装着。
“花子,帮忙清点一下数量,再拿一些备用的止血粉和绷带。”小葵低声道,她似乎察觉到了花子的紧张,声音放得更缓,“伊黑大人只是话少,不会无故为难人。按规矩准备好就行。”
花子点点头,努力平复心跳,按照小葵的吩咐,仔细核对药品的数量和批次,又额外取了几包上好的止血散和洁净绷带,一起放进一个专用的深色布质药囊中。她的动作依旧平稳专业,只是指尖的微凉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准备妥当,两人拿着药囊回到庭院。伊黑小芭内仍站在原地,姿势几乎没变,只有肩上的白蛇微微调整了一下缠绕的位置,金色的蛇瞳冷冷地注视着她们。
小葵双手奉上药囊:“伊黑大人,您要的药品都在这里了。另外多备了一些止血粉和绷带,请您查收。”
伊黑小芭内伸出手。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接过药囊的动作轻巧无声。他没有打开检查,只是拎在手中,那只异色瞳的目光落在小葵脸上,又缓缓移向稍稍落后半步的花子。
花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盯着自己的鞋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可能有些发烫,一半是窘迫,另一半是紧张。
“炭治郎,”伊黑小芭内忽然开口,说了个名字,声音依旧平淡,“他们跟着宇髄,去了?”
小葵愣了一下,连忙回答:“是的,伊黑大人。已经出发几日了。”
“宇髄那家伙,风格粗暴。”伊黑小芭内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是褒是贬。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花子,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似乎注意到了她掩饰不住的细微颤抖和苍白脸色。“你怕蛇?”他突然问,直接得让人措手不及。
花子猛地抬头,对上那只冰冷的异色瞳,吓得又立刻低下头,耳根通红,声音细若蚊蚋:“……是,有一点。对、对不起……”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失礼,对方可是柱。
“没必要道歉。”伊黑小芭内将药囊收进怀中,白蛇重新盘回他的脖颈,“恐惧是本能。能克服本能做事,才是强者。”
这话不知是评价还是别的什么。花子不敢接话,只是保持着恭敬的姿势。
伊黑小芭内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他只是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个类似于“哼”的微末表情,又或许没有。肩上的白蛇“镝丸”微微昂起头,朝着花子的方向吐了吐信子,花子吓得肩膀一缩。
“告辞。”他对着小葵和花子的方向,极简地说了一句,然后过身便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蝶屋,很快消失在庭院外的树影之中,那阴冷滑腻的气息也随之慢慢消散。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花子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摸了摸有些发凉的手臂,感觉后背都有些汗湿了。
“没事吧?”小葵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伊黑大人就是这样,看起来不好接近,但其实……嗯,至少从不无故找麻烦。比某些强行抢人的家伙好多了。”她后半句带着明显的怨气,显然还对宇髄天元的事耿耿于怀。
花子勉强笑了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她明白小葵的意思,蛇柱虽然气质吓人,但至少是依规矩来取药,没有做出更令人难堪的举动。只是那种冰冷黏腻的恐惧感,是生理上难以克服的。
一天后的傍晚,花子收到了一封来自狭雾山的信。是鳞泷左近次寄来的,询问炭治郎的情况,显然,他也听说了无限列车事件和炼狱牺牲的消息。
花子在灯下回信。她如实汇报了炭治郎的恢复情况,提到他已经可以执行任务,字迹工整,语气平实。但在信的末尾,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添上了一句:
“近日心神不宁,常于夜半惊醒。虽知担忧无益,仍忍不住祈愿远方之人平安。若老师得闲,还请代向富冈先生问好,望他亦多加保重。”
写完后,她盯着最后一句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涂掉。将信封好,托付给第二日出发的隐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