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沈慈他们带走了赵百家和温玉函,也幸好带走他们的是沈慈,虽然赵百家的精神状态短期内恢复不过来,但温玉函的嗓子却被沈慈给治好了。
只是受伤太久,到底无法恢复过去的温润清朗,有些暗哑,往后唱歌大抵也好听不了。
石铮已经去药王谷看望温玉函了,师兄弟说了些体己话,但终究物是人非,哪怕石铮努力挤出笑容,对着师兄说自己这几年报了家仇,和六扇门的神捕一起破了好些案子,已是江湖闻名的“判官”,可说着说着,他神色难忍低沉,鼻子发红。
温玉函就笑着说:“阿铮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兴哭鼻子呢?这不是挺好的嘛,你长大了。”
“可是师兄,你、你却,受了这么多委屈!”石铮眼中流露恨意。
这几年他确实成长了很多,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俯首,行事也有了一番自己的章法,就像当初那过于冷情凌厉的长相,也彻底成熟了。
然而他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头,曾经高大到让他羡慕嫉妒的师兄却没落在西域,江湖人的忘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以三年过去不再提及君子剑。
所以石铮很清楚,那日自己骂的其实不是石让师徒,而是无力又无能的自己,到了最后就连光鲜活着被别人追捧,都成为了难以忍受的愧疚和负罪,仿佛被人怒斥——为什么只有你,永远躲在大家背后?
温玉函又怎会看不出师弟心中所想?他宽慰道:“阿铮,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是你这些年一刻不停追捕魔教的踪迹,拔除他们在中原埋下的钉子,而你却从来没有叫过苦喊过累。”
再怎样坚强,石铮也只是一个满了二十岁没多久的年轻人,在这个时代,孩子总是要早熟一些,学会过早的承担责任,可再怎样……温玉函也好,石铮也好,都还是成熟不久的年轻人。
但他们已经经历了很多别人一生都难遇的故事。
至少该庆幸,兜兜转转,师门四人都回到了中原,未来有了齐聚的希望。
“但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我们、师父,还有师妹,大家已经回不去了。”
而门外的沈慈呢,只觉得这两人很矫情,这个世道到头来一群人还可以整整齐齐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就比方说那位父亲死后性格大变的万剑山庄少庄主——他现在是正经庄主了。
总归一个人都是要成熟的,早熟总比失去一切之后才被迫成长好。
说起江西道,就不得不提起两方势力,少林寺和九阴山。
以前还有一个鹿春湖可以八卦八卦,但自从数年前被朝廷联合江湖正道肃清,这处味儿就变了,至少男人说起不再露出暧昧的笑容,女人也能大大方方说道,现在改建为水上欢乐场,管叫鲛人城,繁华程度快赶上州府,不过比起真正的城市还有许多不足。
小白目前没有多少想法,她且走且看,先路过了少林寺,好巧不巧,虽然当时她提前跑路,但后来又在沙狼堡疗伤修养,所以假装香客去少林寺参拜的时候,竟然撞见了刚回寺里两天的知见大师。
大师当然不会闲到哪个香客都要来见见,当初和他一起去西域的赵帮主已经留下了心理创伤,睁眼闭眼都是麒麟子的身影,解救出来后人瘦了两圈,而知见的心境显然也有所波动,需要回家好好进修,思考一些高深的禅理平复心境。
也正因为如此,他深知小白的杀伤力,女施主一踏进来他就跟着,生怕她又做出什么放火烧庙的可怕举动,小白倒是很镇定,跟参观自己家一样,上上下下走完几遍,还看了看据说是自己捐赠修建的山顶宝殿。
她听着庙中禅音阵阵,转身看向一旁双手合十神色平静的和尚,说了自两人见面起的第一句话:“你若是不见我,我还要夸你一声禅心坚韧,一心向佛,只可惜你终究还是巴巴跑过来,还不敢和我说话。”
“大和尚,你这样算什么圣僧呢?”
小白勾起自得的笑,突然上前,知见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见此她捧腹笑道:“和尚啊和尚,我敢和你打赌,以后你一辈子都会记着我,再也忘不掉啦。”
知见盘动佛珠,许久才叹息道:“施主,出家人不赌这些。”
“你果然输了。”
她不再观摩佛像,亦没有选择上香,大摇大摆离开,这次知见没有跟上。
山道处阿珂等的心焦,见她出来才舒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忍不住把那和尚给办了,他可是佛子,到时候一群光头围上来,哇,惨烈!”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她撇撇嘴,晃了晃拗不过无尘子被染黑的长发,漫不经心补道:“像他这种人呢,其实更稀罕被我碰,但是我偏偏不碰他,好叫他难受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啦。”阿珂不相信。
“对于这群每日都过得索然无味的和尚来说,一辈子,一刹那。”
他们等了会儿,和方丈喝茶论道的无尘子就被和尚们一脸尊敬地送出来,而直到最后一行人离去,知见都没有再出现。
他待在山上自己搭的小破屋子里,一遍又一遍,无声诵念着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