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邪教在某个地方建立割据政权,至少也能苟延残喘一阵子。
真正焦虑的,不是他。
是荥阳郑氏,是洛阳白氏,是太原温氏……
寡头们传到第二代的时候,信任或许还有,因为还有机制在运转。
到了第三代、第四代,谁能忍住吞并的诱惑呢?
别家的衰败,是天意,是能力,是顺其自然。
信任……信任就是个工具。
重新建立信任的方式很难也很简单,找到一个继续可以掌控权力又享受财富的工具、平台,那就行了。
钱镠要“改革币制”,甚至已经剑指帝国中央银行,各大行省的寡头,早就垂涎三尺、蠢蠢欲动,唯独京畿地区和京兆地区,反而没有地方寡头上的灵活和咄咄逼人。
同样都是“四世三公”,在中央的杨氏……拿头来跟地方上的袁氏斗。
汉末的权力复杂性,陡然就投射到了此时此刻。
他们这些围着黄巢宛若哭丧的家伙,何尝不是当时的杨氏写照,表面上依然辉煌显赫,甚至权力也极其巨大,一言定人生死轻轻松松。
可是,跟钱氏、冯氏比起来,拿什么比?
张濬哪怕是死了,他儿子张格还能耀武扬威,和他们一比,曾经的中央地位,显得极其鸡肋。
杨氏的杨修,大约也是死在“鸡肋”二字上的吧。
“袭美公,那如今的状况……莫非真要通过‘星辰电影商社’来重新筛选同盟?”
“如果不这么做,那么可以选择在中央进奏院的大会上,发起一些必要的议案。”
皮日休看着众人,郑重道,“如果我等同心协力,还是有办法让西军动起来的。诸君如果同意,那么尽力推动追加西军补给预算议案,月内只要通过,钱,不是没有地方有,就看诸君怎么看待海外资产……”,!
不一样,王角,更不一样。
“袭美公,若是‘金菊书屋’解体,教育部……”
“教育部对这些事情,都是不予理会。”
皮日休跟教育部那些退休的没有退休的部堂级人物谈过,整个教育部的高层,认为帝国如果不转型,崩溃就是年的事情。
建设几十年,崩盘一夕间。
财政不良都是小事,分配越来越极端,才是不可逆的事情。
到了临界点,总是要爆的。
不是这里,就是那里。
连江湖中人为了生存,都知道下海搏一把,环境就是如此。
这不是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是朱门酒肉似海,路有尸骸成山,连“赈灾”都玩成了那样,可见最后的一点敬畏,也早就荡然无存。
极端的利己,极端的自私,极端的泯灭人性。
教育部不予理会、明哲保身,已经是内部有识之士的克制。
所以,钱镠的疯狂,在山东、河北的“拆分税务”,便是他不但能够坐稳阁老位置,还能成为首席的缘故。
帝国各地州县,任何一个办公室中的吏员,都会拥护钱阁老。
地方钱多了,才会多那么几滴“甘露”到自己部门,自己科室,自己头上。
至于说“甘露”怎么来的,对不起,这不是他们一个小小部门的能够议论的。
皮日休虽说担心着帝国崩溃带来的恐怖后果,这种规模的动荡,如果不能直接掌控明哲保身用的武装力量,就是死路一条。
然而当“贵族共和”“寡头共和”变成人人拥兵自重,家家自成军阀,那么情况之恶劣,远超一六八年的战争,其恶劣性质,将会达到汉末军阀混战乃至隋末遍地野生诸侯的状况。
在他跟着黄巢发迹的时代,当时还有许多顶级精英掌控着全局,互相的默契还是存在的,都在尽力地避免这种极端不信任的状况发生。
人是会死的,国家也是会灭亡的,时代更是会改变的。
郑畋、黄巢那个时代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全球二十亿人口中,只怕对那个时代还有印象的人,都不会有,或许学校的库存胶卷中,还存放着过去的记录,但,那只是记录,没人会在意。
甚至郑畋之子郑凝绩、郑凝和等人,也该到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刻,他们的年龄,比钱镠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