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员外抬头:“师父知道她?”
“嗯?谁?”
“我们四姑奶奶。”
“嗯。怎么?”
“她不是自称姓云么?”
“小傻子他爹还自称姓李呢。”
胡员外怔了一瞬,苦笑道:“我们还当世人皆不知她是亲的。”
“哦,该知道的才知道。”薛蟠随口道,“早些年在忠顺王府,郡主身边一位老大爷剪盆景,贫僧陪他闲聊时听说的。”
胡员外轻轻点头:“四姑奶奶说,若大姑娘没生出儿子来,她可跟丈夫商议、过继位小少爷来我们家。”
薛蟠翻了个白眼:“我替小傻子谢谢她全家!不用了。她丈夫眼高手低心肠狠,运道非但差、而且带煞。赶紧跟那个张家连根儿断掉,再莫要往来。她知道小傻子的住处不?”
胡员外忙说:“不知道。她连小主子这个人都不知道。”
薛蟠忽然身子一颤站起身颂了声佛。胡员外问何事,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侧耳倾听。胡员外吓得寒毛倒立。半晌,薛蟠又颂了声佛,问胡员外:“你们是不是有个叫青龙的?”
“……是。”
“青龙跟人联手做大恶,牵连死了位有来历的孩子。如今那位得再等七个甲子才能轮到……这个你们就别管了。横竖若非甄士隐偷偷帮一手,青龙数月前便已和同伙一起暴毙。”
胡员外怔了半日:“我们皆猜是甄仙长所为,多谢他老人家。”
“铁铁的防住西北那个姓张的和他太太。”薛蟠皱眉,“两口子都贪得无厌。你们大姑娘若真生了儿子,留神被他们害死。”
胡员外大惊:“什么?”
“生了男孩也得哄骗她是女儿。再有,千万别要他们家的孩子,引来败运推都推不出去。”
胡员外又大惊:“方才是甄仙长么?”
“不是。”薛蟠道,“贫僧见了甄士隐哪能这般无礼。方才是个多事长舌的真狐妖,人家还挺喜欢你们大姑娘的。”
胡员外脱口而出:“这几年我们跟姑奶奶绝少联络。她寻我们不着,只能送信去别院。我们也只留了个把人看屋子。”
“那贫僧建议把张太太知道的别院卖了,人手撤回。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她走她的铁索桥,你们过你们的杂草地。”
胡员外忙不迭答应,遂告辞而去。
没过几天,栖霞寺收到一份地契,是个外地香客捐的。方丈和尚觉得古怪,让小和尚送给不明瞧瞧。薛蟠见地方在溧阳便有几分懵。仔细看了半日,猛然想起这个好像就是早年小傻子被绑架之处?遂袖了去寻毕得闲。
老毕一看便说:“是。哪儿来的?”
薛蟠告诉了。“他们什么意思?”
毕得闲思忖片刻:“这地方朝廷知道,他们也不好使来做什么事。给庙里捐钱物大抵想积几分阴德。”
“溧阳的农庄捐给金陵的庙能顶什么用?”薛蟠拈起地契,“等着,贫僧来处置。”
“你如何处置?”
和尚挤挤眼没答话。
次日,薛蟠亲领了十几个壮汉直奔农庄。也不进去,先在外头转悠两圈儿。农庄一面临水一面靠山一面是荒地,独西面有别家的田地。薛蟠命手下管事花高价去买下西边几亩,连地里的庄稼一道买。
走进村中,惊讶了会子,怅然嗟叹。上回来时,此处禽畜满地,屋舍俨然,时不时有农夫经过;如今竟是一片荒芜,早已多年无人居住。转悠半日,只寻到当年胡员外关小傻子之处尚且干净。想必是留守人之居所。
薛蟠下令去隔壁村子重金雇佣农夫,将庄中的屋舍悉数拆了。脚下平成整块整块、连草棚子都没有的农田。和西边新买的地连在一处,再整块卖掉。等临潼张太太耐不住打发人过来,管保她连块瓦片都找不着。
少不得有好事的农夫打听师父这是做什么呢。薛蟠道:“阿弥陀佛。我说给你们知道,你们不可告诉旁人。”
“我们定然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