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吴姨每天都会查看两次戏台子,刚查看完从后面出来,正撞上江河站在那傻笑。
“……”江河吓了一跳,看是吴姨,缓了口气,说,“吴姨,我散散步。”
“任真呢?”吴姨左右看了看,他们俩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在,在她屋。她嫌热,不愿意出来。”
吴姨好糊弄,笑说,“是,今天是挺热的,你也早点回去,考完试了,好好休息。”
“好。”
吴姨走了,江河没站几分钟,被蚊子夺命连环叮,受不住了,也离开。
他没有回屋,路过存放道具的玲珑阁时,又停了下来。
推开门,里面黑漆漆一片,摸索着把灯打开,瞬间心情大好。他热爱京剧,觉得在这里最是自在。
屋子分里外两间,里间放的都是道具,外间四周是戏服,中间是化妆台。
他有时间没穿过戏服了,走过去抬手一一照拂过,戏服随着他的年龄从小到大。多划了一件,他满眼柔情,是任真的戏服。和他一样,由小至大。
任真崇拜江好,江好又是她的前任师傅,衣服刚做回来时,任真要求必须和姐姐的挂在一起。
江河嘴上答应,后来硬是找了各种借口,才换到自己旁边来。
他拾起衣袖放在鼻尖闻了闻,她喜欢花香,自己动手做了好多精致的布袋子装着花瓣,一些放在屋里,一些挂在戏服里,一些…送给他。
他扯动戏服抖了抖,香气一下子弥漫起来,闻起来特别舒心,是她身上的味道。
咣当,有东西从戏服里抖落出来。
江河弯腰去捡,是一盒清嗓药。盒子已经很旧,打开来里面的药早已化开粘在一起。
药是任真小时候吃的,放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爷爷刚去世那段时间,任真总是哭,号啕大哭的那种,姥爷姐姐谁都哄不住,只有江河可以。
后来,在江河的陪伴下,任真化悲痛为力量,努力的学唱戏,结果用力过猛,把嗓子熬坏了。姥爷托人制了药,让她随身携带着。还特别叮嘱,不要太卖力气了,时间还长,慢慢来。
任真喜欢京剧和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总说,京剧妆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妆面,京剧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
“最幸福的事,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唱一辈子戏。”江河低声说。
任真这句话,他清清楚楚的记着。
第二天早上,任真五点就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跑到湖边去喊嗓。
结果千躲万躲,还是在喊完回去的路上与江河撞个正着。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江河问,想帮她擦擦头上的汗,她却躲开。
“我,我睡不着,哥我先回去洗澡了。”说完她加速跑掉,像只刚从水里爬起的落汤鸡又遇见了提刀的屠夫,来不及抖动羽毛,便先行慌乱逃窜。
江河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刚才伸过去的手,手指微微攒动,她从不会躲开他的照顾。
盛夏,阳光明媚,周围郁郁葱葱,一旁的湖水,随着微风层层波动,闪闪发光。
而江河,却恰巧与这一切繁华相反,他似迎着寒风站立,冷空气像小虫子一样,顺着毛孔往里窜,冻住他的大脑,冻住他的四肢,冻住他炙热的心。
让他痛,却不能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