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我要王叔……”孟夜来哭着哀求:“你让我见王叔……”
“好,你别急。”容昭闪身进了一条只有半米宽的窄巷,她之前把王邵兵安置在巷子的一个煤棚里,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已经把这条巷子里的钱全捡干净了,还在巷口挡了块木板。
王邵兵果然安全,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非常难看。
“你还能撑多久?”容昭问王邵兵:“因为现在救护车根本进不来,你在这里躲着还安全一点……如果把你带出去的话,路上可能很危险,而且你最好不要移动……”
王邵兵张了张苍白的嘴唇,还没说话,孟夜来已经大哭出声:“我要出去,我要回家!”
王邵兵虚弱地说:“不用管我,你保护好少爷……我谢谢你。”
容昭焦虑地四顾,已经有一小部分最聪明的人意识到了,落在街面上的钱还是少数,大部分钱都落在家家户户的房顶上。
比较合理的分法当然是落在谁家就算谁的,但谁能看着邻居家屋顶上红彤彤的票子不眼热,何况因为风向和地理位置的原因,有那么十几家楼顶的钱多得像盖了一层红毯,而离得远的人家只有零星的几十张罢了。
有人要上楼,屋主人自然要捍卫自家的钱财,冲突进一步升级。
容昭刚迟疑了片刻,一个人就惨叫着从三楼落到她面前的地上,无疑是在楼顶的争夺中失足坠落的。
容昭把心一横:“今天这事一时结不了,你们跟我走!”
她把王邵兵背在身后,又抱起孟夜来:“小少爷,抓紧喽?”
孟夜来一声不吭,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容昭深吸一口气,笔直地冲进了人群。
你是什么人?还是警察吗?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些打架的人分开?他们明明在流血啊。
容昭顺手拉了一把某个差点摔倒少年,对方额头已经破了,手中明明已经握满钞票,往兜里随意一揣,继续弯腰去捡。
容昭发现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身后背着人,身前还抱着人,只有一只右手空着,能做得只是不断拨开面前的人群。
在集体的力量面前,她保护不了任何人,只能保护自己。
如果有人失去平衡撞上来,她也得狠狠地把他推开,不管他是不是会摔倒,是不是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否则倒下的就是她自己。
魏央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
这一招除了摆脱追兵,也为了给她上了一课。
史上最昂贵的一堂课,价值三十亿。
让她直面人性中最不可直视的那部分,让她明白自己什么也不是。
魏央留下的课后习题是,这样无力又软弱的你,还想不想当警察?
她不是女侠,不是英雄,不是警察,她只是个为了保命而去伤害别人的可怜虫,和周围的人没什么两样。
容昭的脚腕突然被人攥住了,她一低头,看到一个缺牙的老太太趴在地上,试图挪开她的脚,拿被她踩住的一张钱。
老太太挡在了容昭前进的路上,而容昭没有退路,她已经快要接近那辆爆炸中心的货车了,车上还剩了很多钱没有被炸走,而且都是一扎扎捆好的,现在往车上扑的都是战斗力最强的那批人,人口密度到了惊人的地步。
她只能捂住夜来的眼睛,抬脚,轻轻踢开了老人。
她越往前走,越感觉脚下软软的,必然是很多被踩在脚下的人体,她已经不敢想这些人是不是还活着,只能和别人一样,踩着同类的身体继续前进。
她终于爬上了那辆货车,踩在成堆的钱上,身后居然伸出无数双手,试图把她拽下来。
“我这有伤员,我不要钱——你们快让我过去——”她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可是根本没有人听她说话。
“快点让开,我这有人受伤了!我真的不要钱!”容昭从货车另一侧跳下,再次扎入疯狂的人海中。
终于到了村口,挤过青壮年村民的包围圈,挤过混战的人群,她终于看到了孟家的车,靠着极强的组织性和纪律性,用人墙和车队组成了一小片安全区域。
容昭筋疲力尽,膝盖一软,跪下了。
阿泽也是刚刚赶到,他抱起孟夜来,医疗团队赶紧给小少爷检查身体。
他实在是被王邵兵和容昭保护得很好,身上只有几块零星的擦伤,只是受到惊吓,表情木木呆呆的。
容昭把王邵兵慢慢放下,看着他被抬上担架后,终于脱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辛苦了,孟家谢谢你。”阿泽用力握住她的手:“孟家欠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