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硬跟来的舅舅更不必说,早就醉得让人搀去厢房歇着了,方盈实在不放心潘氏母女同这两个醉汉一起回去,只好等纪延朗回府,送他们一程。
纪延朗自己其实也有些醉了,他陪了一日宾客,去莒国公府又被敬了一轮酒,但岳父也不能不送,还是打起精神,带着人把方家几口人送回了家。
等他再转回府中,夜色已深,各处灯笼也都熄灭,只有他自己小院还亮着灯,方盈也还没睡,正等着他。
“怎么不先睡?今日不累吗?”纪延朗一进门就问。
“眯了一会儿了,你没回来,我不放心,睡不踏实。”
纪延朗忙说:“快去睡吧,我洗洗就来。”又说,“岳父岳母都好好送到家了,岳母叫舅舅在家里留宿,我便直接回来了。”
“嗯,辛苦你了,劳累一天,这么晚了还跑这一趟。”
“你同我还说这些。”
纪延朗摇摇头,催方盈进去睡,自己洗了手脸,泡完脚进去时,方盈已睡得熟了。
他也累极,上了床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才醒。
连着忙了几日,今早两夫妻终于得空,能多说几句话,方盈想起来问她舅舅昨日酒醉之后,可有闹事。
“我没听说,应当没有吧。”纪延朗说完,想了想,又笑道,“不过他应当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昨晚到岳父家里,叫人搀
他下车,他醉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看见我还认出来了。”
“冲你撒酒疯了?”方盈问。
“也不算,就拉着我说你是能做王妃的人才,”纪延朗说到此处,忍不住笑,“我头先还以为是他口齿含糊,听错了,结果他反复说了好几遍。”
方盈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无,只问:“还说什么了?”
看她不高兴,纪延朗也敛了笑,认真答道:“没说什么,就是说你有福气,能配过我,叫我别瞧不起他。”
方盈冷笑:“瞧不起他怎么了?就该瞧不起他。”
纪延朗忙劝道:“他就是醉了,说胡话,不值当生气。”
“这可不是胡话。”方盈冷笑一声,“你还记得去年张贵妃的侄儿强抢民女一案吧?”
这事连官家都惊动了,纪延朗当然记得,再念及方盈此时提起,他禁不住道:“我记得你舅舅好像识得此人?”
“不错,当日他不知怎么搭上了这人,得知卫王没有儿子,张贵妃想选良家女进王府……”
纪延朗听到这里,立时沉下了脸:“他说的王妃……”
方盈点头:“他觉着是泼天富贵,撺掇我爹,想把我送进去。”
纪延朗终于明白她为何如此厌恶这个舅舅,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愤慨,忙握了她手道:“是我不好,不该把这混账话学给你听。”
“不,是我不好,我早该把这事告诉你的。”
纪延朗更加心疼:“这等污糟事,谁会想起来说它?”又凑过去揽住方盈,柔声哄了几句。
方盈亲手把这个疮疤揭开,虽然心中难免疼痛,却另有一种畅快之感,气也消了,拍拍纪延朗的手,叫他去忙。
“我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至于我舅舅,醒酒了定会挨我爹教训,我的态度,昨日也同母亲说过了,”她仰头看着纪延朗,“你放心去忙吧。”
纪延朗今日要先去营里点卯,再回来陪父亲见客,这会儿确实该走了,他仔细瞧了方盈几眼,见她确实没了气恼之色,这才去换上官袍出门。
方盈去李氏那里坐了一会儿,本来是觉得这几日五嫂累坏了,想帮着处置家务。
李氏却道:“不过是看着人收东西,哪里还用你们忙活了,都回去歇着。”
她直接点了管事娘子们去办,让高氏今日也歇一歇。
方盈和高氏笑着谢过婆母,一同告退,各自回房。
这几日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方盈也懒怠多动,回去便倚着熏笼,看侍女们做针线,正渐渐有些困倦,外面来人回报,说她娘家有人送东西来。
方盈一笑,问立春:“你猜为什么来的?”
“……昨晚那事吧。”
方盈点头:“叫进来吧。”
很快潘氏身边仆妇就随侍女走进来,她给方盈行礼问了好,便将一个包袱交给立春,说是二娘在家学女红,做了些小玩意,昨日不好带着,今日特意叫她送来给姐姐。
方荃昨日是说过在跟楚音学打结子,还说等她学会了,打出好看的结子,送来给姐姐看,可没说第二天就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