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娘子回头看她一眼,又看看榻上的布老虎,立春会意,忙拿起布老虎递给郎君,刚松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纪延朗看似在逗女儿,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瞄着方盈,自是将方才这一幕看在眼中,接过布老虎时便看了方盈一眼。
方盈像没察觉,目光始终注视着鸿儿,纪延朗脸上笑容顿时淡了。
怎么也做了两年夫妻,他还不至于看不出方盈这是故意不看他。
纪延朗漫不经心地晃了几下布老虎,鸿儿倒是捧场,小手伸着想来抓,可惜她爹此刻正在心里嘀咕她娘:她不会觉着自己一点错没有,又全是我的错,等着我做小伏低赔不是呢吧?
凭什么?前头几次确实是他有错在先,赔礼道歉是应该的,昨夜他有什么错?
又没逼着她同房,只是想借她手一用,她不肯,自己退开了不说,还叫她一通抢白,连让他纳妾都说出
来了。
纪延朗本来都消了的怒气,顿时又翻涌上来,催着他跟方盈问个明白。
方盈抱了一会儿孩子,手臂已开始发酸,看他逗得心不在焉的,便叫乳娘:“我怎么觉着一阵暖流,你瞧瞧是不是尿了。”
纪延朗回过神,让到一旁。
方盈把孩子放到榻上,看一眼天色,道:“都这个时辰了。”
纪延朗也跟着看了一眼,方盈还是不理他,叫立春服侍穿衣,而后边往外走,边叫人去厨房传晚饭菜单。
“做个鸽子羹,昨日那小菜不错,吃着开胃,郎君昨日醉酒,早饭便胃口不佳,叫她们多弄些来……”
纪延朗跟在后面,听见提到自己,刚竖起耳朵,就听她说醉酒云云,顿时更生气了。
这不就是在说他昨夜醉酒闹事,错的是他吗?还拿他早饭胃口不佳当佐证,他早饭胃口不佳,还不是让她气的?
纪延朗本想反驳,但见香儿也在,想起她还要回方家去,只好忍住,没吭声。
方盈走到门口,便让开路,等纪延朗先行,他却还在生闷气,也跟着停住,见她不走,还面露不解,看了过来。
夫妻二人自纪延朗早上出门至此刻,终于对上了眼神。
方盈目光无波无澜,摆了个手势,请他先行。
要出去了,想起来该他先走了,纪延朗嗤笑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方盈原地停了一瞬,目光看向立春:瞧见了吧,他根本不是来示好认错的!
立春看娘子眼睛都要立起来了,赶忙扶住她手臂,赔笑道:“今日风真不小,娘子快些走,好让她们关门,别吹着小娘子。”
方盈不情不愿地出了门,回到房里却是装也不装了,权当眼前没纪延朗这个人。
纪延朗见状,干脆出去打一趟拳,既补了早上的,又把胸中怒气打散许多,可惜一回到房中,瞧见方盈对他视而不见的模样,打散的怒气瞬时便又回来了。
等到晚饭送来,两人虽然一桌坐下,却是各吃各的,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真正做到了食不言。
纪延朗食不知味,反观方盈却一如平常,吃得香甜,他忍不住疑心又起:她心里真的有我吗?
沉着脸把事情又从头想了一遍,纪延朗觉着还是不能妄下结论,他看一眼外面黑透的天,突然道:“给我把里间的床铺上。”
从方盈出月子,他们就已经住进暖阁睡火炕,此时他陡然叫人去铺床,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因此话一落地,本就安静的室内更是落针可闻。
侍女们没一个敢答话,都悄悄看向方盈。
方盈没让侍女为难,淡淡道:“天这么冷,哪能让郎君去睡床?”
纪延朗心不由提起来,等她下文。
“我去厢房好了。”方盈不看纪延朗,径自吩咐,“杏娘去给我把被烘一烘。”
杏娘眼见郎君脸色已沉得能滴出水,却不敢不应,边往后退,边拼命给立春使眼色。
立春心念急转,好容易想出一个借口叫住杏娘:“你等等,都没问问是哪床被子就走。”
她赔着笑,回头禀报方盈,“娘子怕是忘了,原先月子里那几条锦被,您嫌都有血腥味,已叫扔了。”
杏娘赶忙接话:“对对对,奴婢糊涂了,怎么把这事忘了?”
“不是有新做的冬被么?”方盈知道她们两个是故意拖延,希望自己改主意,但她宁愿去东厢带女儿睡,也不想留在这里看纪延朗的脸色,“去箱笼里拿就是了。”
立春趁着娘子说话,不停往郎君那里看,希望他能出言阻拦,缓和一句,也许两人就和好了,谁知郎君只狠狠盯着娘子,既不出声,也不往她这里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