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给哥哥嫂嫂讲西京的风光,从牡丹说到白马寺,又从邙山说到龙门石窟,一时把大伙都听住了,离愁别绪也悄然消散。
过了中秋,十八日太子正位东宫,京中百姓还不知要迁都,里里外外喜气洋洋。
借着这股喜气,二十日邓荷花与王树也顺利完婚,纪延朗还没跟邓大婶说明白去洛阳的事,官家就一股脑给蔡王、岐王、两位长公主都赐了西京府第。
他之前和方盈提的枢密使、三司使,还有另一位宰相王会及两位参知政事的大臣也都在赐第之列。
“没给皇子赐第,看来是不打算先把他们迁过去。”方盈道。
纪延朗道:“应当是怕太子殿下不安。”
官家毕竟年近五旬,虽说储君已定,但若官家在西京有个什么万一,身边有别的皇子,太子殿下却远在汴京,保不准就有人起异心,搞出个灵前继位来。
“这么说来,周国舅随扈也是好事?”有周国舅在,至少不会让人钻这个空子吧?
纪延朗点头:“当然,其实比起旁人,官家终归还是更信周国舅的。”——
作者有话说:殿帅是对殿前司最高长官的尊称;计相是三司使,执掌财政大权;枢相是枢密使,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的主官,有调兵权,但不统兵。
周国舅(侍卫亲军司主官)和殿前司都指挥使统兵,但无调兵权。
这一切制度的确立,都是为了防武将造反[笑哭]
第138章
周国舅本人并不这么想。
自从幽州战败,楚王被废以来,官家的多疑便一日胜似一日。
如今太子得立,他也是时候抽身退步,回乡养老了。
周敬儒拿定主意,有意在重阳宫宴上醉酒,对着官家流泪,说自己不孝,当年父亲去世时,因战事吃紧,未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更不曾守孝,办完丧事就匆匆回了军中。
官家闻言也颇为唏嘘,当年前晋烈祖驾崩后,继位的隐帝高知训对他颇为忌惮,一心想夺他的兵权、置他于死地,多亏岳父与妻子在朝中宫中多方斡旋,为他争得喘息之机,他才得以等到隐帝为兄弟所弑,趁机起兵,平乱称帝。
可惜岳父与妻子都在他称帝后不久便离世,岳父病重时,又正逢节度使叛乱,他御驾亲征,周敬儒身为主将,直到家人快马赶来报丧,才匆匆返家操办后事。
官家知道周敬儒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前几年太夫人去世时,他还提出一道为父母守孝六年,但官家急于攻取北赵,又不信任旁人做主帅,勉强等他守完母孝,劝他以国事为重,便夺情起复。
此刻见他又为此事自责,官家温声劝解两句,接着问:“去年不是叫人去忻州修祖坟,准备让太尉与夫人合葬么?修得如何了?”
周敬儒抹着脸回话,说已修得差不多了,打算过些日子就奉父母灵柩回去安葬,“臣想不如就趁此机会,于墓旁结庐而居,为先考守制。”
官家当场没有表态,只说国舅醉了,让人送他回府。
第二日休沐,周敬儒在府中反复思量过,到十一日面圣时,先为前晚酒后失态告罪,接着再度提起要为先考守制的话。
“如今边将得力,国中太平,禁军也已裁汰完毕,侍卫亲军司有魏、彭二人分领足矣。”
周敬儒言辞恳切,听得官家一声长叹:“你南征北战,为国尽忠,太尉泉下有知,岂会为你不曾守制就责你不孝?”
“即便先考宽宥,敬儒还是德行有亏,寝食难安。”
官家仍是没有答允,只让他再回去想想,又命太子去劝。
太子其实已经听闻重阳宫宴一事,但官家不说,他都只能装作不知,现下叫他去劝,他一时却摸不准官家心意,回东宫便找太子妃周从善商量。
“我爹既然提出来了,必是思量周全、下定决心,殿下去劝,也是劝不动的。”周从善说完,看太子还皱着眉,又说,“我还是昨日的看法,他在此时辞官回乡,多半还是为了殿下好。”
太子道:“我明白,但官家命我劝说岳父,我若是劝不动……”
“难道官家不知殿下劝不动么?”周从善反问。
太子一怔。
周从善本不欲多言,她作为儿媳,妄议君父,总归是有些越界,但看太子当局者迷,还是说道:“我爹至今都还是副都指挥使吧?”
她在说到“副”时,咬字格外重,太子顿时明白过来。
“多谢娘子指点迷津。”
他立即起身,出去命人传话,请周国舅来东宫一叙。
周从善看着窗外出了会神,良久才轻轻一叹。
太子出去半日,到傍晚方才回转:“岳父明日上表辞官,预备过几日就扶棺离京。”
周从善点点头:“忻州收复都快三年了,早该让祖父祖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