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官家平乱时,宫中也没少流血,那孩子也确实是官家登基后死的,以致民间对此多有揣测,而且周从善舅舅格外耿耿于怀,还另有缘故。
“那位生育幼子的太妃姓杨,与太子妃外祖母是亲姐妹,按辈分那孩子还是太子妃的表舅。杨太妃幼子夭折,伤心之下也一病不起,从那起冯家便与周国舅彻底决裂。”
翡翠说的“自夫人去后,便不再与周府来往”,应当是不便明言,或者她不知情,上头怎么教她就怎么说的。
纪延朗却道:“怪不得,若真立了幼帝,他们冯家可就比周家显赫了。”
方盈道:“以她舅舅不肯入仕来看,应当并非为了权势,只希望他家娘子不是他这等……”
她一时不知如何措辞,纪延朗接道:“愚忠之人。真论起来,晋烈祖还篡了齐呢,谁比谁清白?”
方盈禁不住笑了笑,但这话不宜再谈下去,便拉着他往外走,“我觉着还是该打听一下冯娘子为人,不说别的,现下连人家姓什么都还不知呢。”
“今日来那个仆妇不知道吗?”
“冯家的事,她只知前面说的这些,我问她现下京中有没有知道的老仆,她说夫人叮嘱过,除了我,不得同旁人提及冯家之事。”
“太子妃那边呢?此事……是不是还该告知她一声?”
“我也觉着,但如今确实难通音讯,”方盈轻轻一叹,“只能等待时机。”
纪延朗道:“我想法打听打听吧。”
方盈问:“你去哪里打听?”
“冯家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京里知道的人不会少。”
“但这事可不好在外面说,让人听见……”
纪延朗笑道:“我心中有数,放心吧。”
“不然等到了西京再打听也不迟。”方盈不欲节外生枝。
纪延朗答应了,过了半个月,忽然跟方盈说:“我打听到了,太子妃这个舅舅叫冯韬,是个文官,原本跟周国舅就不是一路人,他娶妻王氏,岳父叫王雍,也是个文官。”
方盈:“……你跟谁打听的?”
纪延朗嘿嘿笑了两声:“我问了二哥,二哥知道冯韬和杨太妃,说杨家人还有在朝为官的,想打听冯韬岳家不难。”
户部司吏人多,嘴也杂,扯个话头就能说起来,尤其那些上了年纪的,多数都是从前齐就为吏,知道的多,也最能偷懒耍滑,说起闲话来,没人管不带停的。
“王家还有人在朝为官吗?”方盈问。
“王雍早就过世了,但有个儿子考中过进士,还做过节度掌书记,如今是否还做官,谁也说不清,但都说他家家学渊源,便是女儿也都通读诗书。”
“能打听到这些已经是意外之喜,余下的,等官家出巡,我再想法问太子妃吧。”
左右她和五嫂是要晚一步再去西京的,官家一走,东宫那边没这么多忌讳,传话也便宜。
“嗯,二哥也说,此事再往深就不好打听了,万一叫那刁钻的听见,告上一状……”
“二伯如何打听的?从杨家提起来的吗?”
“对,说是凑巧杨太妃有个侄子正在知州任上,二哥故意拿此人问胥吏,提起父祖,顺着就把冯家的事说出来了。”
方盈道:“难为二伯,正是忙的时候,还帮咱们打听这事。”
眼看到小雪节气,各地秋收都已结束,开始上缴秋税,正是户部司最忙的时节。
纪延朗笑道:“这有什么?二哥正好也跟着躲会懒。”
方盈只是表明自己领情,闻言换了话题:“你听说了?西京宅子已买好了。”
“嗯,我觉着挺好,没有合适的大宅,买两个小院打通,也尽够咱们和五哥五嫂住着了。”
“是啊,左右不会长住。”
那边院子早些买下来,便能早些收拾,趁着东京这班达官贵人还没过去,修房屋的工匠没那么抢手,器具什么的也好采买。
方盈妯娌三个商议之后,先打发两房下人过去给买宅子的管事使唤,钱反倒不用,镇州给的是买三四进大宅子的钱,肯定剩了不少。
府中也因临近年底,要预备各处年礼,逐渐忙碌起来,纪光庭夫妇最近一次来信还特意交代,给长公主和高家的礼要比往年厚一倍,一是为五郎的差使,二是想让高氏和方盈明年去西京时,能与公主府的人同行。
“父亲说你们带着孩子,同她们一道,途中能舒适些。”
“但长公主不是得随御驾一道去西京么?”
纪延朗道:“现下还不好说,但应当不至于都同日启程,否则怕不是前面都到西京了,后面才出汴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