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冯韬病中更加固执,一见面就嚷着送客,两人话不投机,周国舅看冯家住所简陋,应门老仆甚至是当年岳父的随从,临走想留点钱,却惹得冯韬大动肝火,拄着拐棍追出来骂。
周国舅无法,只能过后辗转托西京留守判官送钱过去给他看病——冯韬在这判官家里做过几年西席,有些交情,对方送钱,他虽然也不肯收,但说是预支给他的薪俸,等他好了回去接着教书,他便收下了。
周从善还在信中调侃她爹:“倒是挺会托人,竟找到你头上了,不过事到如今,还真是只能托你代为照应。”
她后面还写了些她记得的舅母与姨母行事为人,另外还附了一封写给王氏和小冯氏的亲笔信,以便方盈能取信于她们。
最后周从善还不忘提醒方盈,那一百两金全送过去,舅母必不会收,烦她换成钱物,视情形隔几个月送一次。
“太子妃说,知道娘子当惯了家的,心中有数,太子妃就将此事全权托付娘子了。”
方盈点头:“太子妃放心,我定尽力照应好两位长辈。”
楚音告辞离去。
等进了二月,天气渐暖,一场春雨之后,公主府那边也终于定下启程的日子。
方盈抽空叫人把方荃接来,给了她一些自己旧年的衣裳,嘱咐道:“你已经十二岁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任人摆布,要有主见,我虽去了西京,一样会给你撑腰。”
方荃满脸不舍,却还是应道:“我知道,实在不行就去找爹爹闹。”
方盈笑着摸摸她头顶软发:“对。你姐夫走之前,同爹谈过,来日真个迁都了,太子殿下不再兼开封府尹,会给爹爹谋个外官,到时若有合适的,先给你把亲事定下来。”
免得她爹外放做官,在当地把方荃给嫁了,以后被夫家欺负都没人给撑腰。
方荃才十二岁,听说定亲,难免羞窘,方盈笑道:“我说的合适,是家在西京,往后就算爹爹在外做官,姐姐也还能照应你。”
“嗯。”方荃红着脸点头。
方盈又给了她一些钱,让她多听多看,要知道柴米油盐,知道如何管教下人,一样一样说了好半晌,才叫人送方荃回去。
之后她看着下人把院中房中各样日用之物都收拢起来装箱,有些不必要带走但还半新不旧的,都包好让人送去庄子上给邓大婶母女。
眼看着还有一日就要启程,翡翠又挎着个包袱来了。
“是太子妃给娘子的程仪。”
方盈看她步伐姿态就知道不轻,让立春帮忙接过来打开,里面果然又是金银之物。
她哭笑不得,翡翠接着说这是太子妃一番心意,还说方娘子去西京后若写信来,可以送到自己手上,“奴婢会设法送进宫去。”
方盈心知好友送这些来,定是因为冯家,怕那一百两金不够用,要她贴补,便收了下来,打算过后都给冯家。
然后问:“信件真能送到太子妃手上吗?”
“太子妃说,到时该去西京的都去了,自然就有办法了。”
方盈放下心来,等翡翠走了,叫立春把这些金银清点了,同先前那一百两金装在一处。
晚间岳青娥设宴给她和高氏饯别,三人饮了点酒,到最后都难免红了眼眶。
还是岳青娥振作起来,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去与郎君团聚的,这是做什么?来,饮尽此杯,都回去歇着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话虽如此,妯娌三个向来处得很好,饮过酒还是不舍,到底又说了会儿话才散。
第二日方盈早早起来,看外面是个好天,心先放了一半,带着鸿儿用过早饭,母女俩换上出门的衣裳,不一会儿外头就来人传报,说车马已备好。
方盈忙叫乳母抱上鸿儿,一行人出了院子,到垂花门前时,岳青娥已经带着孩子们等在那里,两人刚说上话,高氏一行人也匆匆赶到。
三人到此时不过说些保重的话,反倒是孩子们,尤其大一些的怀芸,还学了书上说的折柳赠别,给方盈、高氏,还有弟弟妹妹们,每人赠了一条新折的柳枝。
“好了,爹爹还等着呢。”
岳青娥看时候差不多了,拉过女儿,送方盈她们出去登车。
外面纪延寿果然已经等着了,两房弟妹带着侄子侄女们出远门,他怎么也得送去码头,再和长公主府的管事们打个招呼。
方盈带着鸿儿和乳母、立春、杏娘坐一辆车,其余侍女仆妇另坐一辆,金银细软随她们一起。
那些大件家具摆设等物,多数已经先从陆路运走,剩下的昨日也提前装船,因此今日去码头的车驾只有六七辆,很快就出了纪府。
杏娘忍不住撩起帘帷一角,看着逐渐远去的纪府,轻叹道:“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再回来。”
方盈听见,也有些触动,凑过去望了一眼,但她就像当年随父母离开洋州时一样,望过这一眼,就再不回头,一心奔赴新的前程。
从汴京乘船到西京,以如今的水势来说,路上大约四五日,比陆路乘车要快上两日,且如今已随扈到西京的权贵们,正都往西京运送家当,听说路上已经开始拥塞,行得
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