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太心神俱震。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大孙女竟还有这般通透明理的一面?
是自己的忽视误了孙女啊,否则,以大孙女的资质,怎么流出诸般恶名?叶老太太满心愧疚地想。
她拍了拍宝珠的手,赞道:“宝丫头,你说的很好,做的很对!我叶氏虽商贾出身,却自有风骨,祖母不用你们攀高枝,只盼以后你们都能找个好归宿,不论高低,只要和美顺意,祖母便心满意足了。”
宝珠不是头一回听祖母说起这些,可前世的她不懂,如今跳过一回火坑,死去活来,方能明白祖母这简短的一句话,包含了多少爱意慈心。
“……谢祖母。”千言万语,只余这三字能出口,宝珠拭了拭眼泪,满腔火热,到底压制不住。
叶老太太慈爱地笑笑,虽做不出将孙女搂进怀里好好安慰的举动,到底开口哄了哄:“好了,宝丫头莫哭,嗯……那赵大忠家的,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转换的十分生硬,宝珠暗叹,这些年她不亲近祖母真不能全怪自己啊。
不过这片刻间她已收拾好心情,便重新坐好听老太太问话。
“真是她蒙蔽了你二婶?”见宝珠不语,叶老太太又道:“你照实说来,祖母为你做主。”
叶老太太是何等精明,昨晚听廖氏那么轻描淡写的叙述,便已猜出来这件事同廖氏有些干系,今天又见她欲盖弥彰,老太太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只是
到底顾忌着廖氏的面子,她又不知宝珠是个什么态度,便没有当场发作。
但不立即发作不代表她就会放过。
叶老太太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若廖氏真的欺压小辈,做下了错事,她是绝不会姑息的。
宝珠看着老太太重新严厉的神色,心里合计了起来,虽然二婶也不算欺负了她,但不管怎么说,二婶的确是收了赵大忠家的孝敬,所以,二婶也不算全然无辜。可再怎么说,二婶还管着叶家内务,宝珠自然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将二婶得罪狠了,更何况,她还收了一千两并三千两银子的封口费呢。
“祖母别多想,孙女当时也是疑惑,还以为那赵大忠家的是受了二婶的指使,后来孙女在车马房问了问她……”见老太太一个眼风扫过来,宝珠忙道:“就是吓唬了吓唬她,然后她便全招了。她勒索卜沉的事跟二婶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孙女太过愚钝,让赵大忠家的觉得有机可趁,才打着二婶的名义诈了卜沉。二婶都毫不知情的,后来我去找二婶说时,二婶还一头雾水呢,也正因此,二婶才对赵大忠家的深恶痛绝,一并送走了。”
“真的?”
“当然,祖母若不信,可以叫赵大忠家的回来再审一遍。”
叶老太太哪有那个功夫?既然宝珠这个苦主都说了不关廖氏的事,她对廖氏又没有什么成见,自然不会抓着不放。
不过,想到宝珠孤苦伶
仃,亲娘没了后娘不疼,爹也不闻不问,老太太便有些怜惜:“以后再有这种事,你也不必这么藏着掖着,只管来寻祖母便是。”
这句话无异于一柄尚方宝剑。
宝珠心里高兴,却眨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拉着老太太的胳膊撒了个娇,道:“祖母,您近来这般忙碌,孙女怎还好拿这点小事烦扰您呢?再说,这是孙女自己纵出来的祸事,孙女总得自己收拾才是。”
叶老太太微微一笑,显是十分欣慰,宝珠便趁着这股东风道:“祖母,昨日孙女陪您去会馆,后来肚饿在对面的聚香斋买糕,不料却看见了两个熟人。”
叶老太太不明所以,又有些疲累,便意思不意思地接了一句:“哦,是谁家的姑娘?”
宝珠摇了摇头道:“不是姑娘,是前天马车被撞后,救了孙女的恩公!”
叶老太太立时来了精神,道:“你可询问了恩公名讳?”
上一次车祸孙女代替自己受了罪,叶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对那两位救了孙女的恩公就更加感激,只是谁知那两人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侠士,叶老太太的一腔谢意只得按捺下去,如今听说恩公再次现身,叶老太太怎能不在意?
“没有。”宝珠兴味地望向了叶老太太道:“孙女正想询问祖母呢,祖母肯定知道。”
叶老太太被闹糊涂了,笑骂道:“祖母又没见过他们,怎会知晓?”
宝珠却道:“孙女亲眼
看着他们两人进了会馆之中,咱们会馆又不许生人进出,但凡有人拜访,必有名帖,祖母还能不知昨日的访客是谁么?”
眼见叶老太太神色一震,哑口无言,宝珠却装作不解,道:“祖母不知么?那曹家二哥定然也知晓,我们去问一问他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