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时落跑离开江南的消息,传遍了梁公馆。
梁幸儒上一秒听了老幺诋毁不孝女时说,这不成器的长女,是借了张治棠拿给她的报纸,看见上面写着宋匪敌受伤的消息,才如此癫狂。
谴责的话说得太多,正欲感叹他的嫡系大将军傅绪书,哪怕窝囊的被俘,也能堪比秋后的蚂蚱,临死前也得孤注一掷,给匪敌首领一枪。
“不愧是我培养出来的将帅之才,原来他从来不曾背叛老夫。”
“是啊。老爷慧眼识珠,一贯善于识人断物,又怎会看走眼?”继母挽着梁幸儒的手臂,脸上挂着对着镜子早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一口糯糯的吴侬软语,使她眼角眉梢皆透着温婉。
“奴家早就说过,绪书那孩子成。不然,也不会勾得老幺也春心萌动。”
继母说话时,叹息一声,继续道:“只是可惜了,不然待他得胜归来,战功赫赫,老爷真可以考虑将幺女下嫁给他。”
一旁的二小姐听了这话晦气,哼了一声,嗄声道:“谁不知道那姓傅的奴仆,整个心思都在大姐身上。小妹妹既不是收破烂的,也不是嫁不出去,何必捡一窑姐不要的。”
到底忌讳着父亲前日发难时的那一巴掌,而只敢睃了一眼,却是万万不敢高声语的。
梁幸儒听着妻子的话,眱着她冷冷道:“从前他就很难高攀,如今成了阶下囚,肖想老夫的女儿,更是罪该万死。”
梁幸儒没说
出口的,便是无尽的遗憾。他是器重傅绪书的,栽培一个元帅也不容易。原本还等着他开疆拓土之后,治理失地。哪知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还得自己继续呕心沥血。
“老夫已经将间隙安插了进去,暗中提点,叫那废物自尽。老夫绝不能受这样的羞辱,让一败军之将继续招摇。”
继母跟那傅绪书也不是远房表亲,更不会对他有共情跟同理心,遂是拿他做了人情,肆意附和道:
“是。老爷明智,是该杀鸡儆猴,警示那些领兵打仗的将士,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否则傅绪书以死谢罪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
直到警卫员战战兢兢来报,开口时,声音都在打颤:“总……总裁,梁大小姐已经出城了,一路往华北而去,开着您的军车,一路无人敢拦。”
梁幸儒听罢,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向后栽去。
他恨自己圣人千虑必有一失,何况他也不是圣人。
“这……这天杀的逆子!来人,将她给我拦下来!若她乘坐飞机,就直接打下来。若坐轮船,就让海军炸毁她的船只。若开汽车,当场击毙。遇见阻拦,格杀勿论。”
梁幸儒回想女儿从前在军校时,跟那些泥腿子一起开枪、射箭、练车……研习坦克和战斗机的操控、研发与修缮,几乎比她主业的医学,还兴味浓厚。
那时不以为意,对于接受洋人教育,全盘西化的家庭氛围,女孩不必大
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深闺中做淑女。男人也不是非得坚毅刚强,只能报国杀敌。
他推崇因材施教。此时,却无比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