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铜钟再度响起。
不是人为敲击,而是自发震动。三重回音再次浮现,这一次,却是村长三年前深夜独处时的一段低语:
“账册不能留……必须烧掉……”
“账册不能留……必须烧掉……”
“账册藏在枯井下的暗格里……”
全场死寂。
沈知微缓缓起身:“原来如此。您怕的不是有人揭发,而是这山谷会把您的私语公之于众。所以这些年,您严禁任何人靠近铜钟,封锁消息,甚至不惜制造‘天谴’假象,只为让人相信??开口即是灾祸。”
村长面如死灰,突然狂笑:“哈哈哈!你们懂什么?!在这谷里,说真话和说假话都没区别!反正最后都会变成恶毒诅咒!我做这一切,是为了稳定!是为了不让整个村子陷入混乱!”
“可您忘了。”沈知微目光如炬,“真正的混乱,从来不是来自言语本身,而是来自对言语的操控与压制。您用恐惧维持秩序,结果只会让仇恨越积越深。”
她转身走出石楼,面向聚集的村民。
“你们每个人都曾听过扭曲的回音,也都因此怀疑过亲人、朋友、邻居。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回音虽乱,心音可辨**。”
她举起《沉默史》,书页自动翻开,一道光柱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小禾将竹笔插入地面,笔尖释放出亿万点荧光,如同星雨洒落。
那些光点飘向每一户人家,触碰到墙壁、房梁、床榻……凡曾有人低声诉说之处,皆泛起淡淡涟漪。紧接着,无数细微声音开始浮现??
“我想回家……”
“我不是小偷……”
“娘,我对不起你……”
这些是被压抑的呐喊,是未曾送达的道歉,是藏在梦里的哭泣。它们不曾被听见,却一直存在。
沈知微闭目低语:“以诚为引,以心为桥,唤醒沉眠之声。”
刹那间,整座山谷剧烈震动。那面形如巨耳的石壁竟缓缓开启,露出其后一座古老祭坛。祭坛中央,生长着一片晶莹剔透的植物??正是“听语草”的母株!它通体透明,叶片如水晶雕琢,每一片都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倾听世间万语。
“原来如此……”小禾震撼,“回音谷并非诅咒之地,而是天然的‘聆语圣所’。这里的地质构造能放大并记录所有言语波动,包括潜意识中的低语。古人不懂科学,误以为是神罚,于是立下禁忌,反而让它成了囚笼。”
沈知微点头:“而现在,是时候让它重归本来意义了。”
她走上祭坛,将《沉默史》置于母株之下。书页与根系接触瞬间,光芒大盛,整片山谷的雾气开始旋转上升,形成一道巨大的螺旋云柱。
云中浮现影像:一个个村民的身影站在不同场景中,大声说出长久以来不敢启齿的话??
“父亲,我爱你。”
“我不该嫉妒妹妹。”
“我愿意承担责任。”
每一句话出口,对应的回音便逐渐趋于一致。第一次是颤抖,第二次是坚定,第三次,终于只剩下纯粹的真实。
村民们怔怔望着天空,泪流满面。
有人跪下,有人相拥,有人放声大哭。压抑多年的委屈、悔恨、爱意,在这一刻如江河决堤。
村长站在石楼门口,看着这一切,终于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我对不起你们……”他嘶哑开口,“陈小川……是我派人抓走的……他发现了我勾结官吏虚报田亩的事……我本只想关他几天……可他挣扎得太厉害……失手……失手打死了他……我……我把尸体埋进了枯井……”
三重回音响起:
“我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