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坠落,月色朦胧,盛京城里灯火璀璨,宫阙巍峨。
外城的鬼市却是另一番景象,破落的屋舍在冷风吹拂下,老旧的窗扇轻轻拍打着,发出一阵阵吱呀声响,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时不时闪过一抹亮光。
一座名为昧生的客栈里,屋内破天荒地燃起了烛火。
屋内的摆设十分陈旧,案几上似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土,此时有小厮正在擦拭着,忽地,一阵清透的女生打破了寂静,
“你若是想过来我这儿,为何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下人们洒扫干净迎客。”
女子皓腕轻轻抵住下巴,巴掌大的小脸上,眸含清水,美目流盼,头上斜插着一根玉兰花簪,端的是一副婀娜多姿的模样。
眼前,男子的身影一半隐在光晕之后,一双清冷沉寂的眸子,似明非明,幽若点漆,
“事发紧急,见谅。”
玉昙轻笑一声,“我只是说笑罢了。”
“不过,”她看着坐在一侧,神色仍旧有些滞缓的女子,沉吟一声道,“我从未见过中了情丝蛊的人竟会是这副样子。”
萧韫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先前他去谢府看望谢青阮,听两个丫鬟说一大早醒来便到处都找不到谢青阮的身影,思来想去,生怕自家姑娘是让人给掳走了,这才央求他去镇北侯府打探一番。
所以他派人在镇北侯府四处搜查,从后院救出了谢青阮。
萧韫想,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也让她呆滞无神的目
光给吓了一跳,还好南风从正堂那里偷偷听到有人正在谈论情丝蛊的事情,他这才知道,谢青阮大概是中了情丝蛊。
只是这症状,却有些不同寻常。
按理来说,身中情丝蛊,她应当不愿意离开傅行舟才对,可萧韫只是将手在她面前稍微搭了一下,她便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口中还喃喃道,
“傅行舟……”
萧韫想起她口中的呢喃,眉心微微皱起。
若说不像是中了情丝蛊的样子,偏生她还满口傅行舟,若说她的的确确中了傅行舟的情丝蛊,可这人也不像寻常的女子一样,一离开持有母虫的人就要寻死觅活的。
相反,谢青阮自从回来后就安安静静的,乖巧的很。
想到这儿,不知道是什么灵感给了玉昙启发,她一双妖媚的眼睛里,有微微流光闪过,忽而正襟危坐道,“或许,是谢姑娘心里对傅行舟的仇恨太过深刻了,深刻到就连情丝蛊的子虫都没有办法蛊惑心智?”
愈发地觉得自己想的在理,玉昙连语气都有些剧烈的起伏,
“如此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何旁人都是在意识清醒时全然不顾地爱上母体持有者,而谢姑娘,却是陷入了无意识的梦魇当中。”
她会在情丝蛊的影响下依赖傅行舟,却又在内心仇恨的压抑下,无法被子母虫之间的牵绊所迷惑,就像是一个虽然身不由己,却还是刻意提醒自己要
保持理智的人。
“可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克制得了这情丝蛊。”
玉昙轻叹一声,徐徐说道,“听说,是要极其强硬的心智,忍受虫蚁噬心的麻痒和剔骨剜肉的疼痛,方能坚持心中所守,看来傅行舟之于谢姑娘,的确是不可原宥的罪人。”
萧韫微微蹙眉,心里淌过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人生不过才不到二十年,哪来的如此刻骨锥心的仇恨?
他默默凝视着阖眼靠在暖塌上的人,看她一张皙白的脸毫无血色,就连沉睡在梦里,也是轻轻地蹙着眉,虽然情丝蛊已解,可唇间还是时不时溢出一丝呢喃,唤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傅行舟。”
萧韫听到,握着琉璃盏的指腹愈发苍白,手背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