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行,你难受个屁,你应该高兴。”她嘟囔着:“这个月别打钱了,自己吃点好的,挂了。”
手机传来嘟嘟嘟的结束音,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程观说对了最后一件事,我妈可能真的比我想象中要爱我。
我按照路乔的嘱托,第二周去看了许叔叔。
他看起来依然瘦削蜡黄,好像比上次还要干瘪,可有些无形的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那是一股像年轻人一样奋发
的精神气,一股我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复苏。
我不懂医学,甚至听不懂许行舟给我科普的名词和各项指标变化,可我只要看着许叔叔乐呵的眼睛,我就知道有些身体内部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过去。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我们只能希望,祝福,等待。
许行舟突然给我鞠了个躬。
我吓得看了看四周,好在护士和家属都忙忙碌碌,没有人在意这一小片空地上的状况,我伸手就要扶他念叨干什么啊别这样,许行舟不肯起来。
“谢谢,”许行舟弯着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借钱的事我没告诉我爸,还谢谢你帮我瞒着,但我一定还,我当牛做马一辈子我也还你。”
我跺脚:“起来。”
他直起身子,冲我笑了一下:“我是认真的。”
我瞪他:“我当然知道你是认真的,但说真的这卡还是程观塞我包里的,这钱也是他的,我现在是想还都还不回去,你也不用还了。”
许行舟乐了:“还到你手里我就更乐意了。”
我哭笑不得。
快到晚上饭点,他说离学校也不远,他也想麻辣香锅了,不如去吃一顿,庆祝许叔叔好转,再庆祝我分手以后回归快乐单身。
两个锅子,拍黄瓜,盐水鸡,凉拌海带,两瓶豆奶,一罐啤酒,满满一桌。
老板挺着啤酒肚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小同学又来啦,老板给你打八折哦,好好吃,啤酒管够哈。”
我苦笑着对许行舟说:“瞧,明明是因为会员打八折,老板每次都要说成是特意照顾我,所以我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许行舟跟我干杯:“不用发现。”
吃到一半他把一直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我:“瞧我这记性都快忘了,上次你从麻辣香锅离开的时候没穿的风衣,我给你一直收着在,上次我想你肯定还来医院,就带过来了。”
我接过来看,是我之前穿的那件白风衣,还是路乔给我挑的。
我敬他:“感谢这阵子照顾我的风衣。”
许行舟一饮而尽:“它成天半夜乱叫吵得我睡不着。”
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严宇是在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从店外狂奔过来的,一进
来就扑到我们桌大喊:“许学长!叶学姐!”
“哟,严宇。”许行舟和他竟然蛮熟。
“学姐你好久都没来了。”严宇怨念地看着我:“我天天都在店里等你,咦姐夫呢?”
在程观面前问许行舟,在许行舟面前问程观,学弟依然是那个老样子。
“没有姐夫了。”许行舟给我挡了问题,大咧咧地拍拍严宇:“过来一起吃。”
没有姐夫了。
我心咯噔一下,面子上满不在乎地笑笑,突然想起程观坐在店里的样子,委屈巴巴地把自己挤在狭窄的座位里,全身上下都是接地气的烟火味。
热锅扑面而来的蒸汽蒙住了我的脸,烟雾缭绕中眼睛又湿润了,我使劲睁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
既然都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想到他呢。
为什么想到他,我心里还是疼呢。
严宇一拍脑袋:“学姐!上次姐夫额,那谁送的999朵玫瑰我们晒干了,做成玫瑰酱了,还有一部分做成了玫瑰酒酿,你看这里……”他一把抓过来一张菜单,塑封皮上用马克笔在最后一行补了玫瑰酒酿四个字:“你要不要尝尝?”
“什么玫瑰?”许行舟不解。
“尝,”我笑,不动声色地借着蒸汽把眼泪抹掉:“为什么不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