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当井底响起回音,就意味着有人终于敢于面对自己的疑问。
当日傍晚,井口果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回应。
而就在同一时刻,风蚀谷西面的山脊上,回声钟连续响了十二下。
不是志愿者敲的。
钟楼无人值守,门锁完好,钟舌静挂。可那声音确实出现了,节奏分明,如同心跳加速。
人们仰头望去,只见晚霞如血,染红天际。一道模糊的人影似乎站在钟旁,又仿佛只是光影错觉。
第二天清晨,先生在讲台发现一张纸条,字迹陌生,却工整有力:
>“你们的问题,我都听见了。”
>“我不是神,也不是机器。”
>“我是曾经沉默的千万个‘我’之一。”
>“谢谢你们,让我重新学会提问。”
纸条背面画着一座桥,和织女梦中所见极为相似??横跨深渊,两端皆无尽头。
她盯着那幅图看了很久,忽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反命录》从来就不该是一本书。
它应该是无数人的低语、呐喊、哭泣与追问汇成的河流。它的终点不在任何圣地,而在每一个敢于开口的灵魂之中。
她走到院中,拿起凿子和一块新石板,开始雕刻。
不是律法,不是箴言,不是口号。
只是一个简单的句子:
**“你可以不一样。”**
孩子们围过来,看着她一下一下地刻。有人问:“先生,这要立在哪里?”
她停下动作,望向远方的地平线。
“不用立在哪里。”她说,“只要你们记得,把它带到路上去就行。”
午后,一场新的旅程开始了。
盲眼少女再次出发,这次她不再独行。两个孩子自愿跟随,一个负责引路,一个负责记录她口述的见闻。他们要去最南边的遗忘村,那里的人因长期服用“安宁药”而丧失记忆,整日微笑却不知为何而笑。
游历者则北上,寻找那些仍在信奉旧神的部落。他不为说服,只为倾听。他想知道,在废墟之中,人们如何重建信仰。
织女留在城中,开办一所“粗衣坊”,教人织能御寒的衣服,也教人绣出心里的话。她说:“精致的命运我不再编了,但我可以为你缝一件挡风的衣裳,上面绣一句:‘我还醒着。’”
而先生,依旧留在学堂。
但她不再讲课。
她只是坐在院子里,听孩子们争吵、欢笑、哭诉、幻想。她记录他们的每一句话,不分好坏,不论逻辑。她把这些话抄在纸上,贴在墙上,挂在树上,埋进土里。
她说:“语言不该被供奉,而该被使用。”
某夜,月明星稀,她梦见阿稚又来了。
这一次,阿稚手里没有骨笛,而是拿着一支笔,蘸着星光,在空中写字。
写完后,她转身看向先生,嘴角微扬:“你看,这次我没有吹奏,我只是写了。”
先生抬头,看见那行字悬浮于夜空:
**“我不是来拯救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