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着疼到不住发抖的手,恶寒侵袭她的全身。断掌纹是曾用过告命符的证据,也是被神灵抛弃的诅咒。但她宁愿孤寂一世,宁愿子休神君大仇不能得报,也要救凌煦一命。
灵希短暂地顿住脚步,“好,我等你来索我的命。”索命之日,就是相见之时,她却没有赌气,这几乎是她的央求。
她不敢回首再看一眼,只能向前,渐渐隐没在山林之间。
……
这杻阳山神尚且是个年轻小仙,作山神也不过是近十数年的事,身上托不起多宏伟的庙堂,只是护山民风调雨顺,或不枉死与野兽爪下之类,兢兢业业换些香火罢了。
上一刻他仍在山坳间盯着一伙野狼,不知怎地,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自家庙前。他疑惑地将香炉前奇异的符咒盯了半晌,愣是没看明白,往四周一瞧才发现树下躺了个人。
杻阳山神慌张前去,生怕一着不慎败了名声断了香火,凑近一瞧,心中更是大骇,这奄奄一息的竟是众神无一不晓的堂堂神族太子。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他施决向凌煦神息一探,顿时如同五雷轰顶,心想,若是太子在他山间化了无,他万死也难逃其咎,赶忙驮起太子唤了朵云头往天界去。
灵希远远瞧着一朵低云晃晃悠悠飞走,带着她心中所挂碍的一扫而光,心中空落落便再打不起精神,顿时睡意袭来,伏在地上不省人事。
——
这百年间,神魔联姻实成神族的举族大事。神魔反目四十万年有余,又有二十万年前昆冈之役在先,这场姻亲不光未有先河,更是不合时宜。
神族长公主殿下是何等尊崇,下嫁魔族已是委屈,婚假排场更是要极尽铺张华贵,才能一彰神族之势。
因此众神仙就婚仪规制等整日吵个不休,凌夕议事回阁常是更深露重时分。
今日她抬足进阁,周遭竟是鸦雀无声,心中还觉得古怪,她唤了两声“哲哲”,竟也无人应。
她依着往常先往灵希殿中去,还未进殿便被阁外传来的嘈杂绊住了脚步。
只见药王殿的几名医官蜂拥而至,跟长公主殿下打了个照面却似没瞧见似的,脚下生风如逃荒去也。
凌夕连医官们簇拥着的是何人都未看清,一把拽着后头紧赶慢赶的药王问道,“急匆匆的,何事?”
药王急得须发飘飞,“太子殿下伤重,恐怕是……唉唷……”马不停蹄连话都说不利索。
凌夕似是受了一记当头棒喝,连如何施个闪身决都忘了,六神无主踉跄着往凌煦殿中挪去。
在一众医官的簇拥之下,杻阳山神将太子殿下安置在榻上,这才抬手用衣袖拂去额角的汗珠,眉心的一颗灰痣隐隐泛了血色。
还未待他缓一缓神,双手已被人缚住,他立马告饶,往后一瞥,毕恭毕敬地唤了声“长公主殿下”。
凌夕眉头紧锁,见凌煦肩胛一处拳头大的血洞,心有不忍,眼睛一闭扭过头去,又急又气,审道,“将事情原委老实交代!不然饶不了你!”
“小仙乃杻阳山神,在自家庙前捡到了重伤的太子殿下,对了,庙前还有一个老大的红色符咒……太子殿下的伤和小仙可没有半分关系啊,长公主殿下明鉴!”
凌夕将他甩到一旁,凑上凌煦榻前,瞥几眼便停不住似的来回踱步,除了念叨凌煦安好,再没有半点思绪。
“这是从哪儿撞的祸!”三桑急吼吼地进了殿,见殿中一片狼藉忍不住摊手,“石头失踪,凌煦又成这模样,真不让人活了……”
杻阳山神在殿门后,偷偷望了三桑神君背影一眼,眼神中的崇敬顿时绽了开来,心中直在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要与他行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