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才告诉她说女书流传在燕京有些年头了,最初只是些从湖南出身的官夫人之间用来偶尔联系,大约十多年前,突然有人将女书的字韵对照成了官话,还做出了对照用的字谱,女书的流传就广了起来。
扇面之上,裙幅之上,手边的帕子,身上的衫子都成了女子们互传消息的物件儿。
到了三年多前,又有一种新的「绣样册子」在内宅里流传起来,字还是那些字,内容却丰富了许多,一个叫「离真君」的人在上面刊载起了文章和故事,每一两个月就有新的。
伯母给她看的那些,正是离真君所写。
在离真君的带动之下,守月君、长恒君、拈花秀士、潇湘主人也都纷纷提笔,比起离真君的直抒胸臆锐意飞扬,也都是各有其风采,这藏在「绣样册子」里的隐秘之地,就被人称作是「锦绣社」。
「伯娘是想让你知道,你就算嫁了人,也不一定要枯守在后宅里,只要你有心,总能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许问清手里攥着册子看向自己的伯母,琐碎又孤寂的岁月将她的伯母磋磨出了老态,可伯母看着册子的时候,眼睛里还有光。
此刻她把这本册子给了自己的婆母,所图的不过是能再点亮一双眼睛。
许问清对照着册子将上面的东西抄录成了寻常文字,薄薄的几张纸,梁玉盈看了一夜。
第二日,她双眼周围都凹下去了,眼睛却是亮的。
「去给我准备,我要进宫。」
下人们有些不解,一个妈妈小心说:「夫人,太后如今对咱们府里不比从前,您贸然请见,娘娘也未必有闲暇。」
她这话真是十足委婉了,太后先是给自己兄长求情却跟陛下生了龃龉,失去了掌管后宫之权,后来又因为要惩戒保平侯夫人反被陛下禁足,她家的侯夫人先是替夫认罪,用了四十万两银子把被废了侯爵的老爷从诏狱赎了出来,又一向跟保平侯夫人交好,自然早就被太后记恨上了。…
冬至的时候太后颁下赏赐,阖府主子们都有,唯独夫人和二少夫人没有,这已经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现在她们夫人去见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又要受多大的委屈。
「我不是要去慈宁宫,给我准备份拜帖,我是要去端己殿。」
低着头整了整自己身上大衫,再将象征着一品命妇的五翟珠冠戴好,梁玉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听丫鬟在身后小声问:
「夫人,这帖子抬头如何写呀?」
「就写拜见端己殿协办大学士韩若薇,落款写……一品诰命寿成侯夫人梁玉盈。」
丫鬟和婆子们有些惊骇地互相看了一眼。
在府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她们实在是第一次听见自家夫人的名讳。
一应准备妥当,梁玉盈正要出门,遇见了来给她请安的两个儿子。
看见自家娘亲全套的诰命披挂,曹远朗的眉头先皱了起来:「娘,太后又要召您进宫?」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