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济源脸上有些生疏的笑纹又更深了几分。
“不必了,父亲,我和苏儿不冷,倒是您,忙了一整日,早些吃了饭歇着吧。”
小孩子听不出大人间的暗流涌动,只是学着自己娘亲的口气说:
“外祖父,娘和苏儿抱着一起睡,不冷的,外祖父早些吃了饭歇着吧。”
楚济源张了张嘴:“锦儿,我……”
“父亲,晚上我还得教苏儿读书,不敢虚耗您的时辰,雪夜天寒,恕女儿不送了。”
房门被关上了。
楚济源提着炭盆看着眼前的木头门,片刻后,他才转身,又勾着火盆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转身,看见屋子里烛光轻晃。
苏儿的童言童语从里面传出来,是正在背“家乡既荡尽,远近理亦齐。永痛长病母,五年委沟谿……”
“《无家别》,无家别。”
他转过身,步伐多了几分蹒跚。
回到正堂坐下,饭菜已经凉了,楚济源却只是又去灶间烧上了水。
刚要把馒头掰开蘸菜汤,院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楚老哥,开门开门,老石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楚济源连忙去开门,将石问策迎进了家里。
石问策一看就是走着来的,身上的青面棉布斗篷上都挤了一层雪。
“今日我替人写信,得了一两茶和一斤素油煎的豆腐干,正好来跟你分着吃。”
黑壮壮的巡城御史笑着从怀里掏出了用油纸包着的豆腐干。
两个油光光的油纸包是一样大小,石问策掂量着其中一个,笑着说:“这一斤给苏儿和阿锦打牙祭,这一斤咱俩一块儿下茶。”
石问策敲门的时候楚元锦也听见了,正要带着女儿出来见礼,石问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厢房的门前:
“这么冷的天,你们跟我折腾什么虚礼?我就是一个闲人来找你爹说说话。”
也没忘了把豆腐干塞进去。
到了楚济源的家里,石问策熟络得仿佛他自己才是主人,已经清扫过的院子又被铺了一层薄雪,他走回正堂的时候干脆将自己已经被雪沁了的鞋都脱了下来放在了火盆边上。
跟他比,木着脸坐在桌边守着两盘素菜三个馒头的楚济源就显得实在呆板。
一看他的样子,石问策就笑了:“怎么?今日又在阿锦那碰了壁?”
楚济源低下头,也不看摆在自己面前的豆腐干,只吃着已经冷了的菜叶子,吃了几口,他才说:
“是我应得的。”
“呵,瞧你这话说的,要是阿锦还如从前那般对你言听计从,你也觉得是你应得的。”hr